■孙道荣

　　朋友来我办公室小坐，忽然眼放光芒，问，你那些纸盒子还有用吗？

　　那些纸盒子，堆在墙角落，已经有段时间了。是直接扔了，还是卖给收破烂的，我还没想好。它们倒都是有来历的。那个最大的纸盒子，是我上次搬办公室时，从附近的一家超市讨来装东西用的。我搬好东西后，对我来说，它也没用了。两个小一点的纸盒子，是我网购时，包装东西的，一个是食品盒，外表印刷得花里胡哨，另一个是装书的，白板，比较硬。还有其他几个纸盒子，我记不得它们是怎么来的了。现在，它们唯一共同的特征是，空了，没用了。

　　我摇摇头。没用了。

　　她兴奋地说，那你都送给我吧。

　　没问题。你是要搬办公室，搬家，还是邮寄东西？我能想到的，一个空纸盒的用处，大抵就这么多。

　　她笑了。我不搬家，没换办公室，也不是邮寄东西。这些纸盒子，我是要拿到幼儿园去的。哦，对了，朋友是幼儿园的老师。

　　她说着，走到堆纸盒的角落，拿起一个小纸盒子，端详，捏捏四角，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我说，你不知道，这些纸盒子有多美。

　　我真没觉得这些纸盒子，有什么美的。

　　她说，这个纸盒子，坚硬，有型，可以做城堡。

　　又拿起一个小纸盒，说，这个很轻，软，安全，可塑性又大。这么好的材料，我一时都想不好拿它做什么了。

　　她的眼神亮亮的，感觉她眼前的，不是普通的纸盒子，而是什么魔法盒似的。这些我本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废旧纸盒子，成了她眼中的宝贝。

　　朋友笑着说，自从做了幼儿园老师，自己竟然养成了一个“收破烂”的习惯——

　　有一次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打开喜糖盒，里面除了糖果、巧克力之外，还放了几根装饰性丝条，五颜六色，很漂亮。她说，看到那些丝条，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了“狮子的发型”，也可以是“非洲人的饰品”，还可以做成城堡上的旗帜……总之，这些漂亮的丝条，到了幼儿园，就可以成为孩子们手中变幻莫测的道具。自己一个喜糖盒子里的丝条不够，在她的请求下，同桌的人，都将喜糖盒里的丝条取出来，送给了她。

　　幼儿园边上有个汽车修理店，门口堆了不少废旧的汽车轮胎，这些旧轮胎，已经没啥用了，就那么堆放着，成了一个又难看又危险的垃圾堆。她就去和汽修店老板商量，能不能送一点废旧的轮胎给他们。一家幼儿园，要这些旧轮胎干什么？汽修店老板很纳闷，但他还是答应了她。在同事的帮助下，她将十几个轮胎，搬进了幼儿园。五个旧轮胎，分别涂上鲜艳的蓝、黑、红、黄、绿，挂在墙上，成了奥运五环；一个轮胎，被一分为二，成了两个月牙儿，里面培了土，洒上花籽，浇水，一个星期后，冒出了嫩芽，一个月后，开花了，红的、紫的、黄的小花，星星点点，好看极了；还有几个小一点的轮胎，则成了孩子们的玩具，可以滚圈，可以对垒，还可以排排坐。

　　她说，那些没用的东西，薯片罐啊，包装袋啊，纸杯啊，泡沫板啊，碎绳子啊……在她眼里，都是宝贝，都可以拿到幼儿园的手工区，成为孩子们搭建的材料。而她最喜欢的，用场最多的，从来不会过时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纸盒子。大的，小的；硬的，软的；长的，方的，桶状的；原色的，无色的，花里胡哨的……总之，任何一个纸盒子，都特别受欢迎。它可能是城堡的外廓，也可能是动物的框架，它可能变成一个生活用具，也可能成为一个有趣的玩具。

　　我理解朋友的热爱，她之所以喜欢那些废旧之物，是因为它们都可以编织成孩子的一个梦想啊。

　　几天之后，朋友发来一组幼儿园的照片，孩子们正在做手工，其中，有一只大肚子的潜水艇，朋友对我说，它就是用你送的纸盒子做的。

　　我觉得它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