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观祥
萧绍一带自古就有吃酱货、霉货的习惯,我们小队里的兴二婆婆,做的甜酱、霉毛豆和霉苋菜梗,在近邻三方中,素有“酱霉三绝”之美称。
每到夏至过后,兴二婆婆总会拿上一小袋新收起的小麦,急匆匆地往大队的粮食加工场赶,去调些“头落粉”及“二落粉”回来。头落粉备在家里,做些手工面或摊点“麦糊烧”吃,二落粉比头落粉差一个档次,主要用来做甜酱吃。当然头落粉也可做甜酱,但二落粉划算点,也不会影响甜酱的品质,精明至极的兴二婆婆,自然懂得如何选择。
做甜酱,是工序多、过程长、花费手脚多的活计,第一道工序先是做酱饼。兴二婆婆从洋粉袋中把二落粉倒入尺八镬里,加上适量的水,双手不停地用力搓揉,搓揉成一个既长又圆的长面团后,就用菜刀一刀一刀地切开,中间用手指挖个铜板大小的圆孔,便于以后用来穿绳。然后,把切开的饼坯摊放在干净的团箕上,待饼坯全部做好后,把一个个饼坯放入水中煮熟,过一会儿再一一捞起,摊放在放有芦苇叶的团箕上,等待饼坯自己把水分蒸发掉,然后再把这些饼坯放到阴凉角落处,等待饼坯上长出毛茸茸的“乌花毛头”。
一般十天半月后饼面上就长满了乌花毛头,兴二婆婆用细绳一个挨着一个穿在一起,挂在有太阳照射的廊柱上,不间断地晒,这时的饼坯,大家管叫“酱饼”。酱饼晒到开裂,就掸去乌花毛头,拗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入钵头内,再加入适量的盐汤水,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酱缸钵头里的酱饼,通过一天天的暴晒,以及在太阳和盐汤水的作用下,慢慢变软变稠了。这时候,兴二婆婆会时不时地用两根细竹棒,到酱缸钵头里去搅几下,确保甜酱上下充分发酵。一天天晒、一次次搅,酱缸钵头里颜色渐渐变红色了,酱香也幽幽地溢出来了,兴二婆婆用筷子捞出一点,用舌尖去舔一舔,如还没有甜味,再继续晒,一旦有甜感了,这甜酱也快水到渠成了,这也是最后一道工序。当酱味飘开来时,馋嘴的小孩会趁兴二婆婆不注意,偷偷地用食指向酱钵头内蘸蘸,迅捷放入口中过把甜酱瘾。
甜酱做成后,兴二婆婆拿上陶瓷菜瓶,小心翼翼地用勺子一勺一勺地把它灌在菜瓶内,供日后慢慢享用。甜酱集甜味、咸味、香味于一体,菜瓶里存放一段时间后,口味会更纯。可放点菜油蒸着吃,也可作蘸酱用,蘸饭焐茄子、饭焐萝卜吃,当然蒸鸡冠油吃是绝配。一到甜酱存放得适时了,兴二婆婆会用小碗,东家一小碗,西家一小碗地给左邻右舍分享,纯正、甜美的味道,常常使邻居们竖起大拇指,来个大大的赞。
万事相通,一通百通。兴二婆婆做甜酱做得得心应手,让人吃后念念不忘。而做霉毛豆、霉苋菜梗,同样也是她的拿手绝活。
时光荏苒,兴二婆婆离开我们12年了,如她还在世的话,今年应该是104岁了。她的“酱霉三绝”,是沙地人舌尖上具有代表性的美味,是一种非物质文化,每当我想念酱货霉货时,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想念她和她的酱霉三绝,在某种意义上,更想念她那热情、耿直、和善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