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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 塘 月

  吴徐航  著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

  小镇人惴惴不安地过了三天。

  后湾静极了。那蓝晶晶的天早已被浓雾染成灰蒙蒙的了,昔日的灰堆场被狂风席卷后空荡荡的,后湾两岸的茅草枯黄了,几根稀疏的狗尾巴草在冷清清的抖擞,只有平静的河水依旧缓缓地向东流去,就是不见了水中长长的牛拖船队。

  山木去了后湾,一眼看到那尊稳稳地安在灰堆场中央的“永安龙”,显然它已经被清洗过了,拾掇得齐齐整整的,油亮的龙座、闪光的瞄子无不显示出昔日的风采,只有那曾经飘扬的永字旗落寞地低垂着。山木仰头发出了狂妄的笑声,可是这笑声随即便卡住了,因为他只看到一个端坐在龙座上的阿炳,空旷的场地上仅一龙一人而已。

  左手阿炳一副上阵较龙的打扮,头戴擦得油亮的藤帽,身穿斜领黄衫,腰上扎一条雪白的五寸宽的长长汗巾,脚蹬一双彩色的布条结的凉鞋,神情肃然稳稳地坐在龙座上,身旁没有一个“龙兵”,也不见那一长溜的水桶蛇阵,最令人吃惊的是阿炳的左手包着白布,层层白布上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看到山木,阿炳咧了咧嘴,举起左手扬了扬,随即一层一层打开了包在左手上的白布。

  啊!视中国人为草芥的山木被震撼了:阿炳举起的是一只没有大拇指的血淋淋的左手!

  “八嘎!戏弄的我?”山木拔出了手枪。

  枪声响了。左手阿炳的血染红了相伴几十年的永安龙的龙座,染红了那雪白雪白的汗巾,染红了沙土上枯黄的小草。阿炳斜靠在龙座上,倔强的头抵着龙座上那个醒目的疤痕,左手肘斜倚在铜瞄子上,那没有大拇指的手掌直直地指向天空。

  枪声响了。邢家族人赶来了,西街人赶来了,东街人赶来了,小镇人赶来了。

  “左手阿炳!”“阿炳……”人群蜂拥般地涌向他们心目中的“龙”,凄厉的呼叫声在后湾在灰场的上空久久地回荡。小镇震惊了,更多的人闻讯后纷纷离开家向湾边灰场奔来。

  山木退却了,他明白哀兵不可轻的古训,也看到了看似安闲的小镇人的内在实力。

  乡邻用隆重的仪式埋葬了阿炳。

  天苍苍,地茫茫,风萧瑟,水呜咽,肃杀的天地间,一腔怨恨直逼九天霄汉。

  灰场上,静得只听到苦楝枝头上“噶噶”的乌鸦叫,西街人商定,用永安龙的龙旗装殓阿炳,用永安龙的龙座作棺木装殓阿炳,阿虎老头默默地为阿炳洗脸梳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淌着泪水,前来送别阿炳的人群久久不肯散去,人们含泪把阿炳和龙一起埋葬在后湾边,从此阿炳和他心心念念一生的永安龙一起长眠于水边了,高高的黄土堆面向着东流不息的大湾,那是阿炳在守望他心中的圣地。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  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莲贞躺在床上,听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声,耳畔李易安的叹息穿过经久的岁月,这些天自己又何尝不是度日如年。

  自去冬逃难离开家起,与士生日日相随没有分离过,大病后更得他朝夕安慰,端药送水读书解闷,再就是四目相对静静地交流,感谢上苍给了我意想不到的幸福,感谢士生给了我如此的深情。可是,突然间士生离开了家离开了我,没有告别也没有说明,我的心中怎能不涌起了无尽的疑虑,尽管后来大嫂和陈嫂妈说士生是去城里帮帮大哥的,可这无尽的等待也一样让我不安,我的耳际常常响起楼梯间传来的有力而小心的脚步声,常响起他低低的温和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幻觉是我在盼望,可是这般默默地等待实在是太苦了。今天大哥回来了,那他为什么不随同转回呢?为什么不回来也不给我一个信?走,没有一声招呼,留,没有一丝消息,是忙还是什么?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吗,难道是家里人觉察了我们俩的秘密?如果这样,士生可是个善良又忠厚的人,绝不敢明文违背双亲意愿的,可是,慈爱的大嫂和平日没有两样,昨天还给我送来了大哥买回来的糕点,嘱咐我好好调养,多吃点东西;那就是他烦我了,还是在城里找到别的消遣了,毕竟我是个寡居的女人,名义上还是他的婶娘,不,不会,我们有生死与共的往日,我们有祸福相依的许诺,他是不会弃我而去的……

  莲贞在床上左思右想的,惶然万分,一个个念头使她的背上也出了许多汗。

  又一个中秋临近了,清凉的风驱赶了酷暑,天气凉爽多了。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一年多的莲贞,近日可是好多了,不仅能起来走走,还能闲着做些针线什么的,但很少看书。

  自从士生离开家后,士生的大妹士清都每日必到莲贞房内相伴,说说话,更多的是不声不响地做绣活,这里有母亲的吩咐,也多半是她自己愿意,连自己也记不清,五彩缤纷的枕套已经绣了多少对了,鸳鸯戏水的松鹤长青的红梅报春的,还有映日荷花富贵牡丹等等,各式的图案描了改,改了又描。

  莲贞明白,就如当年自己一样,士清是用七彩丝线在编织一个女孩儿渺茫的未来,也在排遣无定的等待和担心,因为士清的未婚夫,东街赵家的那个读书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音信了,“哎,春无踪迹谁人知,除非问取黄鹂。”莲贞很喜欢这个文静的女孩,也常常为她的婚姻担心,要知道,在小镇女孩到十六七岁都出嫁了,看着士清低头绣花的模样,又是一个无期的等待,真感慨青春岁月就这么一针一线的被无情地拉走了,这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呢!莲贞轻轻地叹了口气。

  “四婶娘,您不舒服。”士清停下手中的活。

  “不,不。”莲贞赶紧掩饰自己,“你看,我什么也不做,一年多了。”说着随手拿过士清的绣绑,士清绣的是“双燕图”,“哦,微雨燕双飞……”她信口吟诵出晏几道的词句,随即又顿住了,因为前一句是“落花人独立”她怕引起士清的心事。

  “四婶,古人是无病呻吟呢还是真有这般痛苦的情怀?”不料士清竟然这般地问了。

  “如今国难当头,有作为的年轻人总是以国为重的,你放心,时局缓了他会回来的。”莲贞把手按在士清的肩头安慰着士清,既同情士清的心情,又打心里羡慕士清,有思念有牵挂有期盼,是痛苦的也是甜蜜的,这感觉可比什么都没有好,我呢……联想到士生一去杳无音信,又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敏感还是多心,总觉得家里人都在回避说士生,于是猜测、思念和担忧交互在心中熬煎着,三百多个星移斗转,实在太想他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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