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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 塘 月

  吴徐航  著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

  陈嫂夫妇赶紧去了,围观的人也尾随去了,邢家台门外只留下瘸腿男人愣在当街。

  杭州师母走了,一朵珠花是催命符,总其究竟,是不安分的心破碎了一个完整的家。老辈人说,“贫”字和“贪”字都是与财相关的,它们的底下都有一个宝贝的“贝”字,两字的差异也只是“一个点”而已,贪的后面就是贫,想得到不该得的是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的。这似乎有宿命的因素在里头,但也多少有教人不做坏事,不巧取豪夺他人之物的道理。杭州师母所以走上不归路,实际是她几经挣扎后复苏的人性与其丈夫执迷不悟灵魂的冲撞,看来命运就是这般的不公平,她连宁愿以女人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压这点可怜的人生要求都不能得到。

  鞋匠毛师傅和眼镜先生金大,一个做红脸一个唱白脸陈说利弊威逼利诱,让本打算大闹的杭州师母的瘸腿男人缴械了,人穷志短这个词在这个身体残疾又思维畸形的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邢家给了不薄的丧葬费用,另又给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做生意资金,想想自己在小镇举目无亲,又没有正当的理由证据与邢家对簿公堂,更重要的是妻子是因为自己失手丧命的,若当真去告状,自己反而要吃官司,几个孩子会沦落街头,明哲保身为上,于是他接受了邢家的安排,也接受了邢家的给予。

  杭州师母终于好安息了,她的棺木安葬在后湾边的高土坎上,那里有许多无主无名的坟堆,巧的是与邢家暂时厝着的囡囡的灵柩相去仅几步远,在一片没膝的狗尾巴荒草丛中,两个不同身份的女人都丢下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亲人儿女长眠于此了,后湾潺潺的河水不息地奔流着,拖着船队的老牛无休地行走着,一切都在诉说她们无尽的怨恨和苦难,诉说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故事。

  小镇就是这般的不安宁,一个无辜女人的不幸丧生,又引发了另一个女孩的悲剧,这个女孩就是邢太太的大女儿,也就是那个几年前就聘给东头赵家七房做媳妇的邢士清。

  语言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那日,瘸腿男人在邢家台门口寻事讨孽,丢下一句带柄的话 “有见不得人的事才装疯”。于是本就疑惑的街上人对邢家更有了看法,邢家几年来所发生的事,小镇人都历历在目,日本人几次三番要封蔬菜行,还有围棋事件、当众拦出殡,桩桩件件都牵扯到山木和邢家的那个小寡妇,难道这种种的背后真有见不得人的交易?难道杭州师母在邢家听到了什么?从此小镇人对邢家的疑问更深了。

  老百姓过日子追求的是恬静平安,信奉的是心安理得,老祖宗传下来的礼义廉耻对于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来说就是脸面。本来小镇人厮守着这弹丸之地,对外来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排他心理,更何况瘸腿一家落荒来此,本来对城里人的仰视早就变成了鄙视和冷漠,既然是男人失手伤了妻子,与旁人更不相干了,但是对于那句“有见不得人的事才装疯”的闲话,小镇人却当“事”了。于是,无论是在女人家聚集的河埠头,还是在管事主妇来往的菜场里,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议论和传递这个有关邢家的话题,当然,信息传递最快的地方莫过于热闹的茶店酒楼,近日,西街朝南的“五六茶店”里来往茶客的话题就缠来缠去的离不开邢家。

  “五六茶店”不大,统共两个开间,前面一横打通放了六张四方板桌,后半间是落地的七星灶,一眼眼的灶孔上坐着一把把长嘴的铜茶壶,喝茶的大多是赶集的老年人,他们摘一些自家地头的豆角、瓜菜等卖了后,来喝碗茶;街上一些闲散的人无所事事的也常常来光顾茶店,一起聊聊天,听听新闻。开茶店的“五六店王”大名叫邢贵堂,他是他爷爷五十六岁时得的孙子,因而小名叫“五六”,打从民国起打理茶店也有三十多年了,虽然早有了儿孙,还不肯回家享清福,老夫妻两个每日起早落夜的,他的为人直爽是有名气的,有时候还有些仗义,平时与邢太太家关系甚好,过年过节还有些来往。这两天听得茶店客人的纷纷议论,心里堵得很,碰翻了一个茶壶还踩了一个客人的脚背,这在他几十年的生意中还是头一回,真是的,午后封了炉子,闷闷的扒了一碗饭就径直来到了邢家。

  平日五六到邢家进门就有说有笑的,有时人未进台门东院就能听到他“哈哈”的笑声。可是今天,五六进门后只与在廊下晒太阳的邢太太和陈嫂打了个招呼,就衔着烟斗蹲在阶前一声不吭,直到邢老爷出来才站起身坐到旁边的矮凳子上,好一会,才慢慢地学说了听到的传闻。

  从头到尾,邢老爷夫妇都没有声响,等到五六起身告辞邢太太才开了言:“五六叔叔,人家的口是封不住的,你每日开门做生意,切不可伤了和气,这事也不是几句话辩得清的,老天在上,邢家不做亏心事就是。”因为是同一辈的人,她以嫂子的身份既是劝慰又是表白,毕竟这事有关邢家的声誉,老百姓求证的方式是简单明了的,心灵和神灵是相通的两个点,如果胆敢以上天为证,让至高无上的天来决定承载祸福安危的誓言,那谁会不信呢。

  茶店五六是信了,小镇许多传递信息的人也渐渐的转换话题了,可是东头的赵家,十年前与邢家结为儿女亲家的赵家,邢家大小姐士清未过门的婆家却在做文法了。

  据说最早的时候,是一个挑货郎担换麦芽糖的姓赵的人和一个沿路乞讨的姓邢的人,在这里落脚的,又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代的繁衍,邢赵两家已经成为小镇的大姓,而且又都经营过塘行等的生意,近几十年两家在生意上也时有纷争,但无论如何都不伤面子,前些年,东赵七房人气正旺,西街邢家大房生意兴隆,为了家族的利益,就为两个十多岁的孩子订了婚约,本想等几年待他们成人后婚嫁。可是后来赵家的儿子外出读书,还考入了北平的学堂,这婚事就搁下了,期间当商会会长的赵七爷也常和亲家叹息“儿子大了翅膀硬了”,而邢老爷则常劝慰“后辈出息了是好事”,两家就这么牵牵连连的。但在蔬菜行、过塘行的生意问题上,两家的争斗从未歇过,那年日本人逼邢家酱黄瓜,就有赵七爷暗中推波助澜的嫌疑,从儿子上大学起,赵家就后悔当年的聘约了,只是苦于面子才维系着一年几次的礼节性来往,如今听到了关于“丑事装疯”一说,便觉得退婚的时机来了,于是就请人去邢家商议解约,理由是儿子外出读书,已经几年没有了音信,不敢误了士清的青春。这理由也很上得台面,那小子也确实有几年没给家里信息了,而事实,赵家想利用退婚在镇上形成“邢家不择手段靠日本人做生意,赵家不屑为亲”的影响,以打击邢家提高自己的声誉进一步扩展生意,在小镇,退亲是大事,是比许亲更大的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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