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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

一把“锄头”的接力

  ■高雨薇

  三代人,一把“锄头”。它从外太公布满老茧的手中递出,在外公与惊涛搏斗的岁月里淬炼,在父亲精耕细作的指尖焕发新生。荒涂变沃野,盐碱地崛起花木城——这片土地,是萧山儿女用信念、汗水乃至生命镌刻的无字丰碑,是“奔竞不息,勇立潮头”的围垦精神最滚烫的注脚!

  车轮碾过平坦的观十五线。外公枯槁的手轻抚车窗,浑浊的眼眸里,映着窗外连绵的苍翠苗木,也翻涌着岁月的波涛。他低沉的声音,将我们带回那片被潮水反复涂抹的起点。

  “1949年春天,你外太公,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外公的声音仿佛也沾上了旧日的泥泞,“碾过了荒滩上的第一道车辙。铁锅、棉被、锄头、土箕、扁担——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从头蓬,一头扎进了这片望不到边的江涂。”

  “滩涂啊,芦苇比人高,潮水退了,留下油亮的淤泥,能陷下半条腿。他在江堤下搭个草棚,就成了家。那独轮车,运土、运石、运芦苇,日复一日,车辙印下去,潮水抹平它,可你外太公的脚印,硬是在这片死地上踩出了活路。” 吱呀的车轮声,在我耳边回响,那是拓荒时代悲壮的序曲。

  车行至十二工段,外公眼中骤然迸发出光彩:“停一下!73年,我接过了你外太公的锄头,也接下了跟天斗、跟潮斗的命!”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又嗅到了盐碱地的苦涩,“那时的地,雨天水汪汪,晴天白茫茫!钱塘江的潮水是吃人的猛兽,一扑上来,碱沙地就像豆腐块一样坍下去,大埂说倒就倒!苦啊,住的是油毛毡搭的草棚,吃的是白菜炖粉皮,夏天茅坑边蚊子能咬死人!扁担、箩筐、木夯,还有这把锄头,就是我们向钱塘江讨饭吃的家伙!”

  “台风一来,那才叫拼命!” 外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铿锵,“狂风暴雨,潮头像山一样压过来!管你是刚下工还是值守的,一声号子,大家手挽手就往潮头里跳!用身体当桩子,用人墙挡浪头!冻疮裂开,血水混着泥水……冬夜冷得刺骨,可心里那团火不能灭!跟潮水抢工期,就是跟阎王抢命!有一次浪花沟水急得吓人,几个女同志急哭了,谁不怕?一个浪头劈下来,命就没了!怕?怕也得顶上去!出来几个,就得回去几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嘿,那是用扁担土箕,一担一担,从龙王爷嘴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地!” 外公的话语,裹挟着钱塘潮的怒吼与生命的呐喊,撞击着我的胸膛。远处,现代化收割机的轰鸣,与年轻人黢黑脸上的笑容交织,父亲轻声叹道:“没有这血肉筑成的围垦,哪来这沉甸甸的麦穗?”

  父亲也接过了“锄头”。这“锄头”不再是冰冷的铁器,而是浸透祖辈血汗的精神图腾。他在父辈夺回的土地上,耕耘着绿色的希望——苗木。天不亮出门,深夜归来,为嫁接新品种废寝忘食。“苗木如人,贵在恒心!” 父亲的话,刻在我心上。看他夏天为苗木遮阳,冬天为它们裹草防寒,那份专注与呵护,源于对脚下这片用命换来的土地最深沉的敬畏与感恩。他要让这土地,开出最美的花。

  如今,国际花卉苗木博览会在此绽放,世界客商云集。站在这片被三代人汗水浇灌、从荒滩蜕变的繁华热土上,我仿佛穿越时光:看见外太公推着独轮车,在泥泞中蹒跚;看见外公在滔天浊浪前,挺起血肉之躯;看见父亲在晨曦微露的苗圃里,俯身倾听草木生长的声音。

  三代人,一把“锄头”。它从外太公布满老茧的手中递出,在外公与惊涛搏斗的岁月里淬炼,在父亲精耕细作的指尖焕发新生。荒涂变沃野,盐碱地崛起花木城——这片土地,是萧山儿女用信念、汗水乃至生命镌刻的无字丰碑,是“奔竞不息,勇立潮头”的围垦精神最滚烫的注脚!

  夕阳熔金,麦浪翻滚。外公佝偻的剪影与父亲挺拔的身姿在余晖中重叠、融合。我蹲下身,深深捧起一抔温热的泥土。这捧土里,沉淀着外太公独轮车上的汗珠,凝结着外公跃入激流时的勇毅,饱含着父亲指尖摩挲苗木的专注,更回荡着万千围垦者战天斗地的号子!它如此厚重,如此滚烫。

  麦浪低语,诉说着未完的史诗。这柄无形的“锄头”,这腔奔竞的热血,已传递到我的手中。站在父辈用肩膀托起的时代高地,眺望社会主义事业蓬勃发展的壮丽图景,我辈少年,定当将这围垦的基因融入血脉——以知识为犁铧,以创新为种子,在新时代更广阔的土地上深耕不辍!为了脚下这浸透先辈热血的家园,为了心中那冉冉升起的强国梦想,我们,接续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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