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仲庆
时光流逝,不经意间又到了暮春时节。在这个落花风雨的黄昏,独自伫立在窗前;沙沙打叶声夹杂阵阵蛙鸣,轻叩着我的心扉,让我平添几分伤感。屈指一算,云妹与我们别离已经277个日夜。我感念她“来如飞花散似烟”的短短47个春秋。多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她的一颦一笑,恍惚如昨天,在我脑海里不断闪现。想着,想着,思绪又把我带回到了从前……
认识云妹,是在多年以前。1986年,高考落榜的我带着梦想来到县城的补习班补习。通过熟人介绍,我暂时寄宿到他城郊的亲戚家里。这是一个经济条件很一般的家庭。叔叔在砖瓦厂上班,阿姨做些手工活补贴家用。家里有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男孩上初中,女孩上小学。这个小女孩就是云妹,当年她才12岁,梳着一对麻花辫子,模样俊俏,轻声细语的。放学回家,她总是懂事地帮着妈妈做手工。虽然我们非亲非故,但叔叔阿姨待我如自己的家人,他们非但不肯收取我的食宿费用,还想方设法为我增补营养。后来,“不识事”的我,又把同样在补习班学习,遭遇困难的阿敏介绍到他们家;再后来,阿敏又把同村的阿彪同学介绍了进来。阿姨和叔叔虽然识字不多,但非常淳朴善良。他们知道农村孩子读书考学的不易,竟然在接纳他俩的同时,也同样不肯收取任何费用。就这样,我们三个出生农村的“穷书生”,占用了他们家的一楼,他们自己则挤在二楼的一个狭小空间里,勉强起居。
感动之余,我们都觉得只有更加努力,才不辜负他们一家对我们的关爱与期望。每当夜深人静,学习累了,我们一头扎进旁边的小河,洗个澡,清醒一下头脑;有时候也会跟他家男孩一起在小河边钓钓鱼,放松一下精神。但每次被叔叔看到,他总会告诫我们不要浪费时间,要好好学功课,才对得起自己的父母。最后,我们三个通过不懈拼搏,互相帮助,分别考取了法律、建筑、工商院校,跳出了所谓的“农门”。
随着年岁的增长,云妹和她哥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与高个小伙。只是本来成绩不错的云妹,三中毕业后,不知何故没有继续深造便参加了工作。再后来,我们分别在城里组建了各自的小家庭。值得欣喜的是,云妹在与阿彪的不断接触中,互生情愫,结成了夫妻。三十多年来,我们早已把彼此当作了亲人。每年的春节,我们总会带着各自的另一半及孩子到叔叔阿姨的家中共聚共叙。这种感觉犹如回到自己的老家一样舒坦、自在。
前些年,得知云妹得了慢性肝病,每次相遇,我们总会提醒她不能劳累,要多保养身体。可她总是笑笑说自己在吃抗病毒的药,不会有多大事。没想到,两年前病情开始恶化,她的丈夫(阿彪老弟)不得不放弃项目经理每年几十万元的高薪,全程陪护她去大医院看病,照顾她的生活。但是,病魔最终还是无情地夺走了她的生命。
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我又一次去医院探望她。只见她痛苦地蜷曲在床上,病魔已经把她折磨得如纸片一样瘦弱不堪。尽管自己如此境况,她还是问我中饭吃了没有,还叮嘱阿彪去打饭给我吃。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心里永远装着别人,处处为他人着想,所以无论走到哪儿她的人缘都特别好。我劝她不要放弃治疗,要坚持住。她吃力地对我说,自己很清楚这个病,也已经看淡了生死,该交代的事也都交代了,并嘱咐我们今后兄弟姐妹之间要更亲密相处。我知道讲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内心有多么的不舍、酸楚与无奈。
云妹走了,听说走的时候很安详。这个我们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小妹;这个在我困难时候,拿出积蓄帮我渡过难关的小妹;这个在我女儿考取重点大学,比谁都开心,忙着帮她挑选专业的小妹;这个在我情感遇到困惑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地开导我的小妹;这个最爱唱《女人花》的小妹;这个最爱吃山核桃的小妹,她带着丁香般的愁怨,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了。每每想起她,我的心里总会隐隐作痛。
一段时间,我总是想不通一个道理。为什么这样善良的家庭,这么善解人意的好人,反而遭受如此厄运?现在我明白了。如果说坏人的早死,是阎王爷催命让他早下地狱,那么善良如云妹这样的好人的早逝,一定是上帝另有重用,接她去做了天使。我相信云妹肯定化作了一朵彩云,飘向了美丽的天堂;她沐浴着爱的光芒,在那儿没有痛苦,只有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