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于晓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从前的锁是什么样子的,毕竟能看到的机会已经不多。在我眼里,最好看的,竟是那种锈迹斑斑的锁。比如,锈迹斑斑的一把铜锁,挂在一所古宅的门上。钥匙是否精美,在谁那儿,已经找不到了。或者,锁也已经老得锁不上了。
一阵风吹来,吱嘎一声,门开了。有亭亭的人儿,摇曳而出么?屋内一片空荡荡。这把铜锁,晃动了几下,掉下一层斑驳的老光阴来。然后,铜锁又安静在了那儿。院子里的花草,都是新长出来的,色泽都很艳丽,相比之下,老树就旧了许多,尤其是被岁月蛀空了的根部,是如此沧桑。一树的枝繁叶茂,这“繁”与“茂”,却是新一年的。褪成了黑白的古宅,像一卷水墨,乍看与一院子的葱郁,有点格格不入,细品却又是那么地和谐,仿佛时光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一把铜锁,被挂在门上,这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没有人问。也许,铜锁只是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或者,少了一把锁,一扇门或者一所古宅就不完整了,尽管此时的铜锁,也仅仅是一种“装饰”了。说穿了,一把锁,又能锁住什么呢?一屋里的光与影子,锁住了么?院子里的花落花开和草枯草荣,锁住了么?院子外的潺潺溪水,锁住了么?再说,又有哪一把锁,能锁住匆匆的时光呢?
找个高处望去,古村落很像是落在山水间的一把锁,也许,走动在村中的一些光与影,被锁住了,渐渐地沉淀为岁月的一部分,记忆的一部分,故事的一部分。而每一条街与巷,都会在生生不息的烟火中,慢慢地长成一只钥匙的模样。它们会时不时地,把村落这把锁打开。亭亭的人儿,在雨巷中行走的脚步声,以及雨珠的滴答声,像极了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响。穿村而过的溪流,不时地把这一只只钥匙一遍遍地擦亮。流水也是一只钥匙,一只万能的钥匙,村落里的所有流年,都是流水打开的。
在古村落,我之所以喜欢上了一把老锁,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是因为我明白那斑斑的锈迹,其实是光阴的一种。那带锈迹的光阴中,蕴含着一些烟火,以及一些被烟火温暖过的体温。如同正青春的年华里,喜欢给自己的抽屉,挂上一把小锁,一个人总会有一些秘密,希望能被锁在时光里。古宅上的一把铜锁,风是吹不动的,风只有在吹动大门的时候,才可以把铜锁晃动几下。拿着钥匙的人儿,一天天地进进出出,直到有一天,走丢在了时间里。
所有的锁,最终都将被时间打开。那时,打开的锁与打不开的锁,都已经成为一种隐喻,甚至连开锁的动作,也是一种隐喻。你懂了,光阴就慢了下来,你不懂,光阴也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