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王哲君
“打工人”这一词不止一次出现在“哲角寻味”里。今年我们最关注的,不是老板们的压力,而是“打工人”的身体。
互联网公司员工加班闹心梗,“内卷”成为日常;湖北一保安和外卖小哥太“敬业”,一个不让进,一个非要送,发生争斗;基于知乎、微博、虎扑的大数据整合发布的“2020网友票选人生十大烦恼之事”中,排名第一的“楼上、邻里、街道居住噪音”的评论里,“键盘侠”打出“恨不得楼上那家人突然消失”的诅咒。
这一年来,网暴变得“容易”。古人万万没想到,“口诛笔伐”这个词得以在21世纪初被互联网书写得如此具象。互联网社交体验无比畅顺,现实中人际互动却无比割裂。
有人问,人性如此荒芜了么?灵魂该扎根何处?
经济需人文“供血”
我们都在谈内部大循环这种经济现象的时候,以上现象却在提醒我们:内部大循环的畅顺与活力需要一定的社会文化支持,来打通内部大循环遭遇的堵点、痛点。
它们来自非经济因素:人们是否具备充足的获得感、保障感、公平感、希望感;柔性化社会服务供给,例如社会了解与社会沟通,是否充足;人文教化和法治意识是否随着经济发展而发展。
简言之,增加“能够带来社会信任的资本”。
去年,我曾写过《“一张报纸,一杯茶”的辰光》和《你向往的生活 逾越不了半城的距离》。探讨过,为什么我们连读完一篇文章的耐心都没有了?连和朋友吃个饭的耐心都要从打工日志中挤出来。就在我上周刚写完《再见,朋友圈》后,一位小哥制作了一条“假装在新疆”的视频,他就想看看有多少人能察觉朋友圈漏洞并直言,可结果大部分人都在夸赞,只有他家人刨根问底。以此窥见朋友圈更像“人设炫耀圈”。
我们在追求效率,追逐资本,口袋里的钞票越来越多,人却越发焦虑。究竟怎样才算人与人的健康互动?
社会精英都去了哪
“人文红利”的概念,是清华大学副校长杨斌2年多前提出的:“打工人”的精神面貌和心智品格,是全社会的价值追求、公共氛围、家庭责任、职业伦理、互敬互信、社会关怀、自我修养等。
我们度过了人口红利和人才红利。“打工人”受教育水平提高,给经济发展带来红利。人才红利的增长对冲了人口红利的下降,为经济发展继续提供人力资本支撑。我们国家科学、技术、工程、数学方面的人才济济,人才红利还将继续增长。
但光靠人才红利够吗?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作家秦朔,在评论标题中明确点出对人文红利的期待——同样是教育,方式、方法是否有利于创新思维、创新人格、健全思维、文明人格的培育?同样是就业,职业选择和价值实现方式是否更加有利于生产性创新与风险担当?
2019年,北大发布的就业报告,校本部49.79%的毕业生去了机关和事业单位,27.14%去了国企;普林斯顿大学终身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施一公说:“所有的精英都想往金融上转”,很多天之骄子从事着和所学专业没什么关系的简单体力劳动……
一个很寒心的故事。美国某大学的一位量子物理学教授立誓再也不收中国学生,原因是他曾遇到过一位欺骗并“抛弃”他的来自中国的孩子。那个学生开始诚意满满地说:“教授,如果你能让我读你的博士,真是我此生最大荣誉。”可就在那学生获得全额奖学金去那读了一年之后,毅然转读金融学博士。理由是“金融学更好找工作,赚更多的钱”。这位教授为此专程驱车到这个学生楼下,想搞清楚“不是说好要一起做研究的吗,这不是你此生最大荣耀吗”。教授在外苦等他一个多小时,而这个中国学生连门都没给他开。
创造比制造更有动力
我们越来越主张尊重个人选择,但如果过分追求个人选择,就会形成集体偏颇。《荀子》有言“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君子和小人的不同在于“驾驭物欲”。人成才后,如果没有健康的价值观,不能自我约束,不知敬畏,那依然成不了一块砖,人际关系也将变得冷漠。
人都有功利之心。短期功利主义者是为“混口饭”;长期功利主义者是为了“争一流”;还有一种“内在价值的非功利主义者”,他们追求真理、改变世界、让人变得更加幸福。
要有作为,先学做人。好奇心、想象力和批判性本来是人的本性,可纵观四周,高效、求稳、从众的物欲正扫向“打工人”。
在AI时代来临的背景下,需要的已经不仅是理工素养的“制造”,而是有艺术素养的“创造”,这就是人文、美学的作用。世界要长期可持续发展,需要有更多真正热爱生活的“长期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