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荣

　　一觉睡到天亮。她说，昨晚做了一个梦。

　　我也做了一个梦。他说。

　　他问，你梦见了什么？

　　她向他描述了那个梦。他也向她描述了自己的梦。两个人相视一笑，一个梦而已。

　　整个晚上，她辗转反侧，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没睡好。

　　早晨，她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说，昨晚做了好多梦，乱七八糟。我记得最后一个梦是这样的。说了那个梦。

　　其他的梦呢，她都不记得了。

　　半夜，她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吓醒了。他问她，怎么啦？

　　她心有余悸地说，我、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吓死我了。我真的是在做梦吧？

　　他安慰他，你看，我们不都好好的吗，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没关系，继续睡吧。

　　早晨，她被他喊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说，讨厌，我刚做了一个美梦，就被你喊醒了。

　　那你再睡一会吧，看看能不能继续那个梦。

　　她躺下，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了，更无法续上那个美梦了。

　　早晨，两个人同时被闹钟唤醒。

　　他说，我做了一个梦，好有趣。

　　她说，我也做了一个梦，太不可思议了。

　　她好奇地问，你做的什么梦？

　　他说，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还是先起床，洗漱，等会吃早饭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你也告诉我。

　　吃早饭。她问，你做了什么有趣的梦？

　　他顿住，半晌，说，我想不起来了。

　　那你做了什么梦？

　　我、我也忘了。

　　她说，我昨晚又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敢肯定，昨晚我一睡着，就在做这个梦了。

　　他说，不可能的，我听说，一个晚上，我们会做很多梦，只不过，我们能记得的，只是最后一个梦，也就是醒来之前的那个梦。其他的梦，被后面一个梦覆盖了，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印象。

　　她问，那为什么有时候，我会记得一晚上做了好多梦？

　　他说，那是因为你睡得不踏实，一次次醒来，于是，刚做的那个梦就被你记住了。

　　她惊讶地哦了一声，那我们一个晚上得做多少个梦啊？我们这一辈子又得做多少个梦啊？

　　他笑着说，我们的一生肯定做了无数的梦，不过，不管我们做过多少梦，都只是一个个梦罢了，并没有真实发生，而且，绝大多数的梦，我们很快就忘了，我们一辈子能记住的梦，对我们的生活有影响的梦，其实并不多。

　　她点点头，幸亏它们都是梦，只是梦。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说，小时候，我做过很多梦，年轻的时候，我也做过很多梦。这些梦，都是我醒着的时候做的，是真正的白日梦，但它们都是我曾经的梦想呢，可惜，跟那些我晚上做的梦一样，我将它们都忘却了，丢失了，抛在身后了。说到这里，她的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他也叹了口气，是啊，我们都有过很多遗忘的梦和梦想，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怎样过好余生。这是我们能记住的刚刚做的一个梦，也可能是最后一个梦。

　　……我恍然惊醒，从办公桌上直起腰，发觉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两个人的对话。

　　梦里的他和她，跟我一样，跟我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