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观祥
家乡新湾,相传在清道光年间,集镇南侧的老埠头,有孙氏大家族,在此开挖一湾(河),被沙地人称为“孙湾”。因当地土话“孙”和“新”谐音,百姓惯称“新湾”。而所建集镇居湾的末端,即“笃底”,人们便管叫“新湾底”。
“孙湾”,即当今的盛陵湾。盛陵湾,南起白洋川,流进梅西,穿越新湾,终于新湾底,全长约18公里。盛陵湾,在新湾的过境长度为最长、湾面为最宽直。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盛陵湾通到新湾底,根本没有一眼排涝闸,只有一道全是用沙泥筑就、很脆弱的拦江大堤,用来阻挡钱塘江涌潮的肆虐。那些年,内地一旦遭遇洪涝灾害,只有任凭自涨自退。如果要向钱塘江排涝,每次都会引发群殴事件。参与群殴事件者,一般是两派人马,即南派和北派。南派,是大和山、长沙一带的百姓;北派,清一色是散居在钱塘江边上的沿江沙地村民。
当年沙地的地势,向来是南低北高。发生洪灾年代,一连下个几场黄梅大雨,内河水位急剧上涨,田园受淹,百姓就会生活在泽国之中。这时候,地势偏低的南派,就会想到“新湾低”开挖大坝,向钱塘江外排大水,摆脱涝灾之苦。而北派,虽也深受涝灾之害,却坚决抵制开坝排水。因为开坝排水后,暴涨的“孙湾”水位虽能一泻而低,但不出几个时辰,筑就大堤的沙质泥土,就会被冲击出几亩地的缺口,致使潮水倒灌,沿江百姓的境况更惨、危险也会更大。南派人开坝后,通常一走了之,留下上亩地、甚至几亩地的大缺口,让北派人来收拾。栖息在此的北派人,无奈只有发动男女老少,肩扛手拎十天半月,回筑大坝,守护自己的家园。由此,每当发黄梅大水之时,南、北两派间的矛盾,常常是一触即发。
最令“新湾底”人刻骨铭心的有两件事。一件事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初,一场接一场的黄梅大雨,把整个南沙大地浸泡在泽国之中。此时,南派召集人高马大、能战善言的一班人马,肩扛铁耙等工具,气势汹汹直奔而来,目的只为开坝放水,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而北派为抵御开坝,避免涌潮入侵,防范伤害无辜性命,拿起所备的“洋锣洋鼓”或家里的铜脸盆等发出信号,招来沿江百姓参与抵抗。北派人看到这番情景,一稍通擒拿格斗的彪形大汉凭借自身的力量和优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一个锁喉动作,三下五除二,把南派一“出头鸟”夹在自己硕大的臂膀下,一口气把他从腋下夹出二里多路,就地一番教训。南派眼看无法招架,纷纷落荒而逃,这次开大坝排水被阻止。
四十年代中期,南沙大地在黄梅季节,又闹罕见水灾。北派意识到,南派随时会来开坝排水。北派头领在乡邻中先作了战前动员,要誓死保卫大坝,保卫自己的家园。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南派浩浩荡荡地来了一支开坝大军。此时,北派大有寡不敌众之感。一时场面十分混乱。在场的新湾一伪乡长,眼见阻止无力,遂鸣枪警告。谁料鸣枪失误,一南派人员毙命于枪下,制造了一起震惊全县的血案。
在开大坝的行动中,也时会发生一些偷袭事件。南派见明开受挫,便采用调虎离山计,趁月黑风高之夜,带上粗大的麻绳,一班人马分成两半,在拦海大堤上来回拉锯,让内地高高的积水,顺绳子拉开的印槽,流向钱塘江。顷刻间,大坝上翻滚的洪水一泻千里,盛陵湾的水裹着沙泥向钱塘江咆哮而去。 此时的缺口便会越撕越大、越裂越开、越滚越深。沿江百姓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因为流坍成这样又宽又深的缺口,不知要用多少个男女劳力,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把大坝回填好。
时光荏苒,上世纪五十年代,萧山县开始兴修水利,1956年4月,在开大坝的地方建起了一座5孔的排涝闸。从此,“新湾底”的乡邻,告别了剑拔弩张的纷争,开始过上了安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