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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 塘 月

  吴徐航  著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

  昏迷的莲贞是被老陈背回邢家台门的。西院厅堂外的廊下亮着烛光,三叔婆和几个来念佛的本家婆婆流泪诵经为囡囡送行,莲贞在院里醒来后挣扎着扑到三叔婆膝前:“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像迷路的孩子般紧紧抱住了老人的双腿。

  “作孽啊!”三叔婆一声长叹,“天作有雨……安分些吧……都到这地步了……”挥挥手,神情异常的冷峻,随即又顾自敲打木鱼诵起经来……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莲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里的,又一次发烧昏迷了,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北楼,嘴里不停地念叨“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了,没有人在旁边看护她,也没有人为她请医生,只有善良而细心的陈嫂偶尔抽空上去看看她,摸一摸她滚烫滚烫的额头,有的也只有怜惜与无奈。

  邢家已经够乱了,二少奶囡囡魂断产后,初生的婴孩嗷嗷待哺,二少爷士生急火攻心几度昏厥,邢家二老强忍悲伤操持这纷乱的一切,为儿媳准备后事,为儿子请医延药,还要为孙女安排奶妈,更使他们不安的是八月十八的大潮汛和昼夜不停的暴雨,家里仅有的几亩沙地危在旦夕,至于对莲贞,无论是关心还是埋怨、怨恨、责备都暂且无暇顾及。

  天阴沉得离了谱,白日里也是暗暗的,乌黑的云团一直压到屋檐,瓢泼大雨如倾如倒,南江河水满了,后湾河水满了,藕池水满了,家家屋檐下挂了水帘,天井里的积水在双钱眼石板上打着旋涡,想是苍天垂怜,为邢家院里两个苦难的女人而伤悲,为天下苦难的女人而流泪。

  邢家为囡囡摆了道场,以超度她枉死的亡灵,因为没有娘家人,因为邢家的日渐拮据,丧事一切都是草草从简的。八月十八的早上,大雨稍稍歇了,囡囡冷冷清清的出殡了。她的丈夫病倒在床,几天来水米不进茫然地看着帐子顶上的花纹,他的母亲不容他为妻子送丧;她用生命换得的女儿因为早产,被严严地裹在襁褓里,也不能送送可怜的母亲;她只是个小辈,没有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没有排场和仪式,只有棺材盖上的半幅红绸被面在风里飘飘,几个花钱雇来的抬棺材的汉子脸无表情,邢太太亲自到台门口摔破了一只碗,敲响了起程的铜锣,为可怜的儿媳妇送行。女人死于非命是血光之灾,死后直接进入家族坟地会冲撞祖先阴魂的,因而棺木一般都是在野地里搁置几年后才落葬,上面只盖些草片遮蔽风雨,即使有钱人家也是这样,邢家就打算把囡囡的棺木暂时厝到后湾的沙地上,以待来年入土按葬。

  中秋后的山木是烦躁的,是因为莲贞也是因为良子,布满红丝的眼前交替出现莲贞恐惧愤恨的眼神和良子期盼哀伤的神情,更重要的是,战事越来越吃紧了。早上山木按习惯又去南江边跑步,在苦楝树下逗留了一会,不知不觉地往西街走去,后面跟着影子般的小勤务兵,两人在邢家台门外碰上了囡囡出殡。谁的死了的?当听说死者是邢家二少爷士生的妻子时,山木脑瓜飞快地转动了,眼睛睁得很大,“什么?哪个二少爷的妻子?”

  说实在的山木对小镇几户有头脸人家的情况是了如指掌的,尤其是对邢家特别清楚。哪来的二少奶奶,“是她的死了?她的敢死?” 山木立即想到被自己强暴过的莲贞,一定是她以死与我作对,魔鬼的霸道比操生死大权的阎王还嚣张,输棋的耻辱刚刚扯平,难道还想以死跟我较劲,山木恼怒地挥手拦住了灵柩“死者的到底是谁?我要看看!”

  抬灵的人刚上肩又无奈地放下了,他们的腿软了,不自主地抖了起来,去年左手阿炳惨死的情景历历在目,这个暴君又来草菅人命了;邢家的人怒了,可怜囡囡难产横死,当街开棺无疑是对死者的亵渎,对生者的耻辱,双方僵持在台门前……

  金大悄悄地走到邢太太身旁耳语一阵,邢太太满心疑惑又没有法子,只得招来陈嫂耳语,随后壮胆走到山木跟前:“山木先生,死者的确是我的二媳妇,是因为难产而死,污秽不堪的,您一定要看,我叫人备香烛去,免得冲撞您,您请稍等一会。” 

  邢家台门外静极了,围观的街坊邻居都为邢家捏了把汗,连死人都不让安宁,这日本佬实在太凶横,邢家也真是倒霉透了,乡邻的眼里有同情也有愤慨,他们的心底涌动着不平。

  看看四周的人群,山木立在灵柩前傲然转过身去,决心要让这个女人的死付出代价。

  过了一会,等得不耐烦的山木转过身来,正要发作,蓦然地怔住了,因为山木看到了邢太太身旁被两个人架着的一个白衣女人,紧闭的眼、凌乱的头发、惨白的脸——邢四太太,“她的没有死,她的不敢死!”山木仰天发出了“呵呵——”乌鸦般的叫声,这声音在天昏地暗的当街响起,在肃穆惶恐的人群中炸过,令人毛骨悚然。

  莲贞一直昏睡在床上,突然间感觉被人拉出了被窝,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是被架到阴间去见阎王的,便心一横赤脚跟他们走了,一路轻飘飘地下了楼,出了东院过了花廊,穿过西院拖出了台门,不知道要去何方,突然莲贞听到了老鸦的叫声,心想,老辈人说人死老鸦叫,真的是这样的,努力睁开不知闭了多久的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几疑是到了阴间,突然,又转眼看到了魔鬼山木,惊得大叫一声,从旁人的搀架中滑下去瘫倒在地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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