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美芬

　　这是阳春三月的一个清晨，我在阳台走动时无意中望向窗外，发现门前那截一人高的树桩在这几天竟长出了几簇深红色的小树叶！几日不见，它的这一明显变化让我不由为之触动。它仿佛在向人们宣告：“我是一棵树！”要知道，前面很长时间内，它是仅作为一截树桩那样的存在。

　　它可真有意思！这样想着时，我不由下意识地探头往旁边邻居家门前望去，她家门前的那株樱花树像往年那样已满树花开，甚至已开始显出凋谢的迹象了。往年家门口的这株红叶李在春日里可是与这棵樱花树争相媲美的。邻人门前的那株樱花树树冠宽广，花儿浪漫温馨。而我家门前的这株红叶李胜在树干高大，树冠直冲四楼，满树粉白色的李花上下参差错落，纯洁高雅不输那株浪漫派的樱花。

　　去年夏末秋初的一个傍晚，下班回家的我习惯性地打开阳台门，去看门前院子里的花草情形。在我打开阳台门的刹那，感觉眼前异常的敞亮，定神一看，发现门前这株遮天蔽日的红叶李竟只剩下了一截一人高的树桩！园林工人肯定是看到它长得过高已严重遮挡了我家的阳光，于是好心将它修剪成这样了。第二天早上我见到那位园林工人在草坪处劳作，便向他问起这株红叶李的“变身”之事，他说是的，昨天帮我们修剪了，还问我好不好。我当然知道他的一番好心，连忙说：“好！好！”他听了后感到很满足的样子，继续干起手头的活儿来。说起这株红叶李，上回婆婆来我家，她的第一个建议就是“想办法让人来修剪一下这株树，它挡阳光”。从这角度来说，这一回修剪正好实现了她的心愿。

　　对于我来说，在注意到它遮挡阳光这一点的同时，也想到它在春天里满树花开的热闹繁盛。尤其是疫情第一年的春天，记得有一天封闭在家的我闲坐阳台，突然发现家门口的这株树花开满树，粉白色的小花显得温情浪漫，它们好像是一夜之间突然盛开一般！这一盛景给了百无聊赖的我一个春天的强烈“视觉冲击”与温情拥抱！这是疫情期间大自然给予我的最亮丽的心灵馈赠！以往的十几年，也许它就是这样年年在春日里花开满树、春色荡漾！但被从未留意过它存在的我一次次地忽略。而这一次它仿佛是专为治愈疫情期间我的“灰色心情”而来！再说炎炎夏日，在它的树荫底下捣拾花草，那是最好不过。秋日里满树的红果子引来了一群群鸟儿，尤其是每日清晨。总能见到鸟儿们在它上面停歇着，乐此不疲地啄食这些红果子，直到把它们吃得只只羽毛乌黑油亮，营养甚佳的样子！而且它们吃得相当奢侈，往往只是啄了一口，果子就掉落于地，它们便又去啄食新的红果子！这一来，绿草地上便滚落了一地的红果子，倒也很好看。在这一时节到家门口游乐场来嬉耍的孩子们，总是被这一树的红果子迷住，有时便央求父母帮自己采一颗看看玩玩！而往年的这一番番由这棵红叶李引发的种种场景，随着它的“变身”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树冠”之后，便一下子远去了。

　　在这个春日的清晨，当看到树桩长出的几簇新叶后，我心里便预测着，今年的春天，这只剩了一截树桩的红叶李能长出这么几簇红叶已是相当难得了，至于李花要待何年何月开那就真不知道了。再看看这截近乎光秃的残存树桩，想想希望真是渺茫。

　　紧接着的第二天清晨，我像往常那样去阳台晾晒衣服。在往窗外晾晒之时，我无意间瞥向树桩那片地方，竟望到树桩一侧的树叶上有一块白色的斑点。难道是花？这个念头一闪立即就被自己压了下去，这不可能，大概是鸟粪吧！于是便看了看树桩旁边的地面，那块青石板上也有几块白斑，根据经验这些肯定是鸟粪。但心里还是有点不甘，于是决定走到室外一探究竟。当我走近树桩，朝那簇有白斑的树叶定睛望去时，哇！原来刚才所见的“白斑”竟真的是两朵盛开的粉白色李花！这截树桩还真开花了！而且还不止这两朵，躲在旁边的一簇小树叶间还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如果说昨日的我还在为这棵树为了证明自己是一棵树硬是长出了几簇红叶而震惊，而今天的我更要为它竟开出李花而惊诧万分了！这意外的惊喜来得太快、太多、太突然啦！如果说这截红叶李树桩长出了几簇树叶是为了向人们宣告“自己是一棵树”的话，那么它今儿个开出了花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一棵李树”！为了证明自己曾是一棵作为风光无限的红叶李之存在，哪怕今日的自己仅剩了一截残存的树桩，也要倔强地在春日该长叶时长叶，该开花时开花，哪怕只开一两朵也好！

　　两个平常的早晨，却接连给了我两次不寻常的心灵冲击，让我的心掀起阵阵波澜！这生命的力！这红叶李以自己的倔强，向我、向世人展示的自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