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胜盼
喜欢一本书,不能说是没有来由的,有时更是一种缘分。翻开心岱的《我在人间折花寻味》,不得不承认,是被颇具文艺气息的书名和封面所俘虏的。
和许多名家大咖相比,《我在人间折花寻味》的作者的确是隐于尘世间的芸芸众生中极普通的一位。自称“集书痴、花痴、吃货、煮妇于一身”的心岱,是一位平凡而“另类”的全职太太。在做“资深煮妇”之余,她写自己做饭、读书、旅行、琐屑点滴,钟情于花草鸟雀、风轻云淡,并怡然自得。她探寻着烟火气中的山河湖海,把平淡的日子过出了素年锦时的意趣。于是,也就有了这本可以咀嚼品咂的生活随笔集。全书分“厨酝”“折花”“闲读”“路上”“消寒”五个篇章。篇章与篇章之间,既贯通合一,又自可独立成章,相映成趣。
不是所有人都能功成名就,我们中有些人注定要在琐碎生活的点滴中寻找生命的意义。对所有事情保持期待,所遇即惊喜。“家不止柴米油盐,生活需要乐趣。”这是作者的生活哲学。
事实上,《我在人间折花寻味》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家庭主妇丰富的“碎碎念”,有美食,有美景,有书读。作者以细致的观察力和细腻的笔触,展示着她的普通日常。在书里,你可以发现她对食物的见解,对生活的安排,以及因为被文学充分滋养而自然流露的温柔随和。在“厨酝”篇中,心岱写了很多四川特有的食材烹制的家常小菜。《春笋》里,她除了提到婆婆和自己的不同做法,还信手拈来黄庭坚的日记《宜州家乘》和李渔的《闲情偶寄》;《黄辣丁》中,她不仅详细描绘了自己做鱼的过程,而且还翻出汪曾祺散文集来佐证黄辣丁和昂刺鱼是同款。诚然,心岱写菜并不只是局限于写菜,而是试图从旁征博引中寻觅审美情趣和精神追求,从旧日文人的故旧文字中探寻美味的芳香足迹,以求给读者带来审美愉悦和精神享受。
周作人在《北京的茶食》里写道:“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练愈好。”安身资本,必资于食。一本谈吃的书如果没有人文内涵,充其量不过是一本蹩脚的菜谱。
然而,一旦有了诗书浸润,也便拥有了那份从容面对寻常生活的气质和风度。正如作家黎戈所说:“心岱的文章,可以识物,玩美,还可以跟着学做菜。清透,闲淡,有余味。”提到香蒜苗,作者认为它的最佳搭档还得是回锅肉,并提及“鸳鸯蝴蝶派”代表作家张恨水对该菜品的喜爱。他每每写小说感觉疲累时,便用香蒜苗来炒回锅肉,美餐一顿后再继续写。看她写的《猪油香》,会让人油然而生一股冲动,想要立刻去菜市场买一块板油自己熬制,凉后放入瓦罐中,再静静观赏白色凝固的猪油膏,任思绪飞扬。此时间,脑海里或许会掠过一个美好的词语:肤如凝脂。
当然,《我在人间折花寻味》并不单单止步于写吃。在“闲读”篇中,说到“点水雀”时,作者引用《诗经》和陈冠学先生的《大地的事》中有关点水雀的描述和记录。说到“午睡与蝙蝠”时,她从马尔克斯的小说《礼拜二午睡时刻》,讲到半夏的《中药铺子》中关于蝙蝠的随笔《睡早了一千五百年》。博闻广识,信笔所至皆成趣,心岱之“闲”读,到底是读出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况味。书中第五部分“消寒”只收录了一篇文章,却占据了本书三分之一的篇幅,是作者从冬至到九九最后一天的日记。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读者眼中相似的生活情景、事物以及内心最幽微的心绪,都被她描述得心悦不已。
学会慢生活,便是活在当下,感受当下。学习热爱生活,将庸常日子过成诗,一蔬一饭便是人间真味。在“折花”篇《十分春色》一节中,作者引用俞平伯寄给朱自清先生的信,来描绘春天之美。信中有言:“我们曾在碧桃花下发呆。算来巧吧,而且稍迟了,十分春色,一半儿枝头,一半儿尘土;亦唯其如此,才见得春色之的确有十分,决非九分九。”世人所难得唯“趣”。明代袁宏道认为:“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下一语,唯会心者知之。”可见,人须有生趣才能有生机。趣是对生活的艺术化理解和表现。
一花一叶皆有情,一茶一饭过一生。在现实逼仄生活的缝隙中寻找到趣味,也许每个人都会成为心怀“诗与远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