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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匆匆,绿了流年

  文/刘峰

  “呜——”几回回梦里,千里之外的故乡,总是响起长长的悠扬的汽笛,绿油油的稻浪间,卧着两条平行的亮闪闪的铁轨,奏响“咣当,咣当”的欢快的四季乐章,极富音律之美,与风声、雨声、水声、鸟声、虫声,合奏成一首美妙的田园牧歌。

  那是绿皮火车的杰作!

  第一次看见绿皮火车,是在咿咿呀呀学语的儿时,那时的母亲正年轻,她将形影不离的我塞进背篓里,沿着弯弯曲曲的田塍,来到家里的那几亩稻田薅秧。远远地,我看见一条方头长身的绿色的巨虫从碧水蓝天之间飞快“爬”来,兴奋得呜呜大叫,直到那条“巨虫”迎面而来,我又吓得哇哇而啼,一瞬间,那“虫儿”一晃而过,只剩下悠扬的汽笛在清风飘荡,余音袅袅,田野更静了。

  这是绿皮火车给我的第一印象。

  随着年岁的增长,整日打着赤脚在田野疯跑的我,开始与绿皮火车有了“亲昵”的机会。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绿皮火车驶过的地方,皆竖起了绿色的铁丝网,细细匀匀的网眼只容下蚱蜢、田鼠等小生命穿过。

  绿皮火车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它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呢?!

  春来,秧苗浅浅,青草离离,绿皮火车打田野驶过,天光水色里,它的倒影是那么的令人神往着迷;夏时,稻禾青青,稻花白白,绿皮火车打田野闪过,一派葱茏里,它的车身沾满了花香染透了绿意;秋日,稻浪滚滚,日光淡淡,绿皮火车打田野路过,寥廓霜天中,它的呼啸载满了丰收的喜悦;冬天,雪花飘飘,稻茬苍苍,绿皮火车打田野穿过,茫茫世界里,仓促而行的它即将抵达彼岸……

  苍翠的日子里,当绿皮火车驶过这片田野时,总有几只白鹭,单腿支在田塍,伸长着优美的颈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匹绿色的巨兽;还有几只灰兔,从草丛深处立起小小的身子,竖着长长的耳朵,抱着一双短短的前爪,目送着列车远去——而坐在牛背上的我,放下滋滋而读的书本,与胯下啃草的水牛不约而同抬起头,追寻那飘忽远逝的绿影,捕捉那弥散在碧空里的汽笛。

  ——风,扯动绿皮火车的浅蓝色的窗帘,呈现一群群来自远方的“过客”,列车仿佛一个新鲜的移动的世界,裹挟着城市的气息,将我的心开始带向了远方。纵然,我无数次向列车招手,但它不肯为我停留。

  特别是到了黄昏,天边低垂着深紫色的晚云。阡阡陌陌,飘荡着水稻、艾蒿、薄荷、野菰、蒲草、藕荷等植物混合的清香,柔雾溶溶。此时的绿皮火车,“唰”地亮起了一长串车灯,在星星点点的流萤里,在起起落落的蛙声中,宛如一条闪闪发亮的长龙飘行在田野,如梦似幻,令人着迷。

  那几年,处在青春“叛逆期”的我,一次次梦想逃向远方,离开家人,离开故乡,只想走得远远的。在那个雨过乍晴的初夏,与父亲拌过几句嘴后,不顾母亲劝慰的我,一个人来到田野,正游荡间,看见绿皮火车从远方驶来,我忽然抬起腿,与列车并行奔跑起来,也不知跑了多久,脚底一打滑,我扑通一声栽在了稻田里,站起身,一边张嘴吐着泥巴,一边大口喘着气。

  绿色火车呼啸而去,化作了天边一条墨绿色的细线。蓦然回首,我发现母亲站在不远处,她一身泥水站在田塍,嘴角淌着血丝,泪水闪着光。母子俩,在山空湖静里,仿佛一长一短的木桩,母亲那一跤摔得不轻。

  在父亲走后的第四个年头,由于一次莫名的冲动,我披着漫天星光,头顶一团明月,半是茫然半是憧憬地沿着铁轨走向七里外的站台,搭乘着绿皮火车,告别的故乡,从此外出闯荡,于渐行渐远中,沦为了一名游子。

  这么多年来,山一程,水一程,每一次看见绿皮火车匆匆而过,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仿佛,它从故乡驶来,也仿佛,它会回到故乡。

  只是,若干年后,乡愁开始在我心底生根,曾经一次次想逃离的故乡,成了回不去的一缕清愁。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近来,我乘坐高铁打故乡路过,恍惚间,透过车窗,我又看见年少时的田野——只是,绿油油的稻浪里,已不见了绿皮火车,时间悄然“缝合”了曾被两行铁轨隔开数十载的田野。取而代之的,是一里之遥的湖上的高架桥,于碧水蓝天之间,于水鸟翩翩之中,高铁如一条白龙飞逝远方。

  久久地,凝望着这片田野,我仿佛看见了绿皮火车,看见了父母,看见了曾经的白衣少年,恰似一场无声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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