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春红
回到老家,已经过了大年二十三,正是家家户户最忙的时节。我和婆婆分工完成了一年一度的“扫房”工作。老公和儿子在三楼书房摊开了红纸,两人合作写好几幅对联,一上午就过去了。下午,我和婆婆把肉、鸡、鱼、青菜、年糕什么的一一预备充足,老公和儿子张罗着贴春联、窗花和“褔”。公公负责烧火,顺便指点江山。
傍晚,每个房间的灯陆续亮起,包括车库里的灯。老公盯着灯光和电线,皱起眉头道:“这电线是临时装上去的吧?都裸露在外可不行。”当天晚上,老公伏案绘制了从车库到鸡窝、鸭舍,再到小院里的露天大灶几路电线安置草图,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半才收了工。
次日上午,老公从仓库里找出了所需材料:白色塑料管、螺丝钉、开关、灯罩……着手安装了起来。我一直觉得老公不去从事电力工作着实浪费了,他对于电路的探究简直可以用“孜孜不倦”来形容。儿子出生不久小手指到处戳,他立刻将墙壁上的开放插孔换成了封闭插孔。书房里的电视机,他自己在墙壁上钻孔,打凿30厘米的圆形管道,线管嵌入后又用石灰复原,墙壁上完全看不出痕迹。至于线路的接驳更是巧妙、方便,播放只需一键操作。客厅里的五只音响,所有的线路也是他自个儿完成。他做这些事时,整个人特别安静沉稳,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在他身边走动、说话,他都浑然不觉,完全就是“陷进去了”。
老公全神贯注地工作了大半天,临近黄昏,他得意地把我们都叫过去,让我们欣赏他的工作成效。他放了好多白色的电线管子,那些管子都被他藏到特别隐秘的地方,若不是他特意指出来,我们根本留意不到,这和之前凌乱而裸露的线路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最美的一幕是院子里的露天大灶。当老公按下开关,大灶顶部的灯光亮起,瞬间把周遭的景物照亮。那灯光并不亮得晃眼,倒是有点儿梦幻般的朦胧。我抬头一瞧,原来这白炽灯上面竟然罩了一个纱巾做成的灯罩——那是婆婆的杰作。坐在这样的灯下烧火,真是又亮堂又诗意!
第三天,老公一早又在忙碌了,这次他施展的是木工才华。露天灶台旁边放着水缸,水缸没有盖子,婆婆用一张蛇皮袋盖住,上边压块木板。碰上大风大雨,蛇皮袋不是被吹走就是被雨点打击得沉入水缸中。老公从烧火的木柴中选了些合适的,劈、削、刨、锯,拼接成一块圆形的盖板,盖板上装了把手。为了防止长期接触水面而腐烂,老公特地加了一层银色的铝皮。这个水缸盖子成了婆婆的心爱之物。
第四天,老公和公公两人从山上背下来一些竹子,两人编起了竹篱笆,装点屋前屋后的小花园……
正月初一,我们迎来了两桌客人,老公系上了围裙,和婆婆一起有商有量地办置出两桌佳肴美味,多数时候,婆婆只是打打下手。吃饭的时候,老公的堂哥多喝了一点酒,眼圈忽然红了:“前年春节,你们来我家做客,我还可以和我妈一起在厨房烧菜。今年春节,我只能看看阿达和小婶说说笑笑的样子,过过眼瘾了。”堂哥的母亲去年没了,去世前,堂哥成了专业护士:打针、注射蛋白质、挂盐水、按摩、护理……他唯一的希望是,能这样继续陪伴母亲五年,但老天只给了他五个月。
“阿达,真羡慕你能这么忙!”堂哥说这话的时候低下头,杯里的酒中落入了一滴液体,晃出了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