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和良
落笔前,得先申明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文中涉及桥段与信仰无关。
龙,是中华民族最具代表性的图腾之一,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相传龙出世必然象征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山河无恙。不过,今日要说之“龙”,实乃一条野生江鳗。把江鳗说成龙,并不是刻意高攀,完全是受茅台“院士”启发,毕竟我这条鳗是野生的,像极了一条刚出世的小龙。再说,你能说你见过真龙?
这条小龙是大年廿八,外甥拿来的,还特别关照是钱塘江里的,最好自己吃。黄昏时分,我打开氧气袋,小龙旋即像跳水运动员似的插到塑料箱底。稍许停歇,又东张西望巡游一番,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或许他还要倒时差吧。挑灯回看,此鳗鱼3斤有余,身高约0.5米,通体呈黄褐色,头型不像一般的鳗鱼削尖脑袋,而是有点像抗日神剧的大包头,体格健壮,光洁亮丽,两条“龙须”一颤一抖,气度不凡。
大年廿九夜,这条江鳗随同“天蓬元帅”、甲鱼一道被带回了老家。之后的几天里,江鳗一直关在充满刀光剑影的厨房里,我则每日去拨弄一下,一边翻看余华的《活着》,一边给他换水。他倒不吵不闹、不卑不亢,皮肤光洁如初,目光炯炯有神。当然,我是无法感知他的内心,平静愉悦抑或是孤独苦楚。若是一般的草鳗早沉不住气了,上蹿下跳、哭天喊地。是啊,“不能胜寸心,安能胜苍穹”,这条江鳗天生就有龙的风骨。根据“预案”,这条鳗鱼将于初二中午端上桌。初一晚上,我照例用筷子去拨弄一下,口里念叨“你好,李焕英”。他动了动,放心吧,我活着呢。见他活着,我像个狱警锁上铁门,提着一串钥匙大摇大摆地离开。
山里的年,没了鞭炮就少了年味,显得异常清冷。天空飘着细雨,路灯孤零零地立在窗外,像个守夜的士兵。按照山里习俗,初一晚上要早睡,垃圾也不准出门,所以早早爬进被窝。自从有了微信,我们就过上了皇帝般的生活,每天批阅朋友圈的奏折,审阅天下大事,尤其是春节这样的大节,各路文武大臣互致新春祝福,直到在岗位上睡着。奇异的事情发生在后半夜,凌晨时分,雨停了,天还没放亮,我鬼使神差做了个梦,我去屋后的小溪杀鳗,刚把装鳗的塑料箱放下,江鳗就不见踪影了,今年干旱,小溪流几乎断水,怎么找也找不到,说是飞走了。梦醒后,我给妻子说,这鳗不能杀了,我梦见他飞走了。妻子说:我一直想放掉他,这么帅气的一条鳗。上午一家人商量着把鳗放到哪里合适,放水库、楼塔溪,那里尽管水质清澈,但容易被人钓走,最后一致同意放仙岩湖,那里充满灵气仙气,古代就有龙潭的传说。
初二下午,阳光明媚,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我们一家人带着小龙来到风光旖旎的仙岩湖,湖边的梅花开了一伞又一伞,含苞的、半露的、盛放的梅花在枝头挺秀吐香、争春竞劲,好像无数个花季少年在迎接小龙的到来。我们避开三三两两游人,找了处港湾,湖水清澈见底,水草在湖底潇洒流动,我和儿子携手把箱子放到一块礁石上,我给小龙讲这里是仙岩湖,也是龙潭,这里有你的祖先,是离“龙宫”最近的地方,去吧。我叮嘱完后,就把箱子倒过来,但小龙却紧紧顶着箱子不肯下来,也许他心里忐忑不安,不想过早地离开人间,我用手把他的尾巴放到水里,但他的头还紧紧地抱着箱子,也许他明白了主人的善意,不肯下水。我把箱子扣到水里,小龙才下水,但他并没有纵身一跃,逃之夭夭,而是调转身子,面朝家人,伏在湖边,久久不愿离去。我妻子对他说:小龙,你快走吧,要多保重,多长心眼,不要被人钓走。我找来一根枯萎的芦秆,轻轻拨弄他,走吧小龙,明年今日我们全家在这里等你。他慢悠悠地转过身子,一步一回眸,然后箭一样地奔向湖心,平静的湖面犁开了欢乐的浪花。龙是正义祥瑞的化身,千百年来炎黄子孙赋予龙诸多美好善良之心性,这条小“龙”亦载满我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春日的仙岩湖天蓝水碧,微风和煦,仙岩山如虎踞龙盘,倒映在水面。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敬畏自然,敬畏生灵,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世界将会变得更加美好!离开仙岩湖,耳畔响起了白雪的《来生来世相逢》,一起走过的路/藏进我的心屋/一起做过的梦/留在你的归处/你我有缘牵手/说好相伴终生/你我风雨阻隔/谁也不言痛苦/把最后的轻吻/当作来世信物/用最后的凝注/给你今生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