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兴刚

　　大雨将至

　　九月的大雨说来就来

　　在你还来不及关上门窗。狂风大作

　　天地之间，马路

　　车辆、树木、楼宇……

　　一一归位。仿佛它们都是附着物

　　要接受一次清点

　　那又能如何？当炙烤的万物

　　没有了光

　　不亚于一个走下神坛的军阀

　　雷声隆隆。闪电像一把用旧的镰刀

　　在云层中反复摩擦

　　越擦越亮，直到

　　雨点把两个世界紧紧缝合在一起

　　大雨将至。狗尾草的歌唱里

　　失忆的人凭一把雨伞

　　找到了回家的路

　　黄昏的土坡

　　黄昏的土坡真美

　　长满了小草、小花，一条小路

　　从土坡上走下来

　　来到我们身边

　　黄昏的土坡真美

　　父亲背着山货回来，有山楂

　　板栗、山核桃，还有

　　红扑扑的柿子

　　黄昏的土坡真美，走下

　　黄昏的土坡

　　不惊动蝴蝶的睡眠

　　也不惊动坐落在阴影里的

　　金家埭

　　贴地飞行

　　低气压的滩涂

　　空气弥漫着欲言又止的沉寂

　　蜻蜓振动薄纱的翅膀

　　低飞在茅草之上，发出“嗡嗡”声

　　守着自己生活的底层

　　它们在有限的高度，不事攀比

　　鸿雁、天光

　　呵，尘世需要一只蜻蜓

　　像需要河水，需要匍匐的春天

　　而更多的蜻蜓从金家河对岸

　　飞过来，那么低，那么小

　　仿佛于荒野萌发

　　原汁原味的冲动

　　边缘地带

　　道路把我送到边缘地带

　　我必须观察有利地形，把自己安顿下来

　　又能怎样？世界是贴着地面滑行的拖钩

　　要带走什么像带走一根寒草

　　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身在边缘地带

　　有山有水，有猛虎出没

　　而时间以冷杉树的形式伫立

　　先照寺

　　前一小步

　　就是山的悬崖，树的悬崖，草的悬崖

　　就是崖壁上的碎石、枯枝

　　就会坠落到最低处

　　而佛，就是来自湘湖之光的

　　第一时间的，把你

　　自度与照亮

　　中元节

　　他们一定还深爱着人间

　　香烛点上，我知道他们就在我对面

　　看着我们

　　为此，母亲做了周密安排

　　大姐、二姐洗菜，我和老婆上灶做火头军

　　菜端上来，摆菜倒酒由母亲

　　自己来完成

　　仿佛一部默片的又一次陈述

　　我知道他们就在我对面看着我们

　　而窗外，秋天夕阳的辉光

　　四处滚动

　　乘着秋天的火车

　　论嗅觉，花有花的模样

　　树有树的模样

　　论视觉，白鹭投影于水面

　　江山，你就是湘湖寂寥的黄昏

　　远处，又有一万只鸟飞了起来

　　世界与世界都如此广阔

　　乘着秋天的火车，突然一场疾雨

　　让一颗毫无防备的心

　　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