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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 塘 月

  未等士生说完,太太接上了:“满上吧陈嫂,今个别拘束他了。”并朝陈嫂使了个眼色。知子莫若母,邢太太又何尝不清楚儿子此刻的心思呢,巴巴地盼着与“她”比翼双飞,却伶仃地与另一个女人拜堂成了亲,这心事又不能说,说了反会牵连她招来世俗的谴责,你说不喝酒还能做什么。“喝吧,借酒消愁,你会明白的。”母亲默默地对儿子说。

  从厅堂拜堂后囡囡回到了新房,胡乱地吃了两口陈嫂送来的晚餐后,默默地坐在床前。邢太太进来了,囡囡急忙站起来,慌乱中带翻了糖水茶碗,淌湿了织锦段棉袍的下摆。邢太太是不放心才离席上来的,原本想对囡囡再嘱咐几句,可是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咽住了,临走的时候她拉起囡囡的手只说了句:“士生今日喝多了你照看着些。”

  舅母走了,囡囡从心里还是这样称呼邢太太,觉得“婆婆”这个词本来就是生分,真的很想叫舅母一声“姆妈”,早已是一个没娘没家的人,新婚的日子又怎能不想起亲娘,想起姆妈,想起家,想着,想着,不禁凄然坐下。刚坐下又觉得织锦段棉袍的前摆湿漉漉的,便起身用手绢擦了又拭,拭了又擦,因是糖水总是黏黏的。心想,明天是正日子还要穿呢。无奈中只得脱下它,套上了另一件湖蓝色纺绸棉袍御寒,用洗手盆中的清水又抹了抹,然后把湿衣服摊开晾在椅子的靠背上。

  终于,囡囡听到了楼梯上沉重的脚步声,赶紧低下头,心不由得紧跳了起来,他来了,移动的双脚,浓烈的酒气,还有含糊的声音:“小——草,是——你——”接着便感受到了他有力的臂膀,那挥动的衣袖带翻了床头柜上的一只蜡烛台,烛灭了冒着淡淡的烟,红色的烛油贱到了深红的大绸棉被上,像一串泪珠,也像片片散落的花瓣。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囡囡睁开了眼。床前柜上一支红烛孤零零地闪烁着。借着昏暗的烛光,胆怯地看清了新婚的丈夫,清瘦的脸庞、白净的肤色、松软的头发。说实在,从毁家离开继母起,不,再远些,从祖母弃家父亲去世起,不,更远些,该从亲娘出事起,囡囡一似浮萍般地失去了根基,因而也常梦见自己被追赶而舍命狂奔的镜头,昨晚当酒醉的丈夫紧紧地搂抱住自己的时候,悬浮的心终于安定了,默默地用身心体味这初为人妇的感觉,默默地对自己说:你有自己的家了,你终身有靠了。可是当醒来感觉置身新婚丈夫怀里时,却又有了一些不安,昨晚他醉了?他叫我什么?唉,不想那么多了,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我也累了,便把自己的身子往士生的怀里贴了贴,又微微地闭上了眼。

  从新婚后的第一天醒来后,士生就再不是那个期盼爱情憧憬幸福的读书人了,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那个资格,也不可能再有那种心绪了。看着依偎在怀里酣睡的囡囡,陌生、烦躁、愧疚、迷茫一起涌上心头,昨夜醉眼蒙眬地踏进新房,看到了身着湖蓝色绸衣的囡囡,那份欣喜和惊奇是谁也无法体味的,莲贞莲贞,真的是你?唉,怎么会是你呢!又怎么可能是你呢!那只是我的梦,一个永远难以实现的梦,回想母亲来城里安排娶亲的整个过程,从母亲知会亲事到嘱咐细小的事情,自己都没有开口说过什么,偶尔用点头来回答母亲,伦理和规矩犹如紧紧捆绑的绳索,不容我说一个“不”字,真正的无用哪!如待宰的羊羔连动弹一下的勇气都没有,莲贞莲贞,我还有何面目见你哪?

  士生用拳头狠狠地捶打自己的头,一转眼看到了囡囡眼角的泪水,停住了手,心更乱了。

  一天一天,看着囡囡日益隆起的腹部,士生全然没有为人父的喜悦,只是扛着沉重的十字架度日如年,一年多来,再没有回过家里,也从不问家里的情况,更不探到听所有关于莲贞的任何信息,每日每日守着囡囡,守着日渐萧条的铺子,守着一把老酒壶,守着一颗孤独痛苦的心。

  十、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因为征收军需得力,日本税官山木受到了上司的褒奖后,以标准的军人立正姿势,在电话机前接受了长官的贺词和要求,虚荣心令他沾沾自喜,中午破例喝了两杯绍兴老酒,熏熏然地出门溜达去了,小勤务兵在仍旧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山木饶有兴趣地走进了西街的“龙图殿”,装模作样地在尘封的“龙图大学士”神像前顶礼膜拜,又特意去看了后殿站着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的阴司间,联系有关的阴司间的可怕传闻,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省城宪兵队的行刑室,才是真正通往地狱的地方,想到此便发出鹰隼般“嘿嘿嘿”的笑声,给寂静的殿宇里添了几分阴森森的恐怖。走出龙图殿大门的时候,山木看到了“龙房”里堆叠整齐的水桶、卷起的龙旗以及铜球火把等。

  “喂!这些什么的干活?”山木好奇地问一旁一个身子伛偻的老头。

  不知道是阿虎老头聋了听不清还是听不懂山木的话,只是摇摇头顾自己折元宝。

  山木生气了,又不能发脾气,惺惺地离开了,抬脚来到了“承德堂”。

  承德堂的生意也大不如前了,午后的店堂里没有顾客,只有一个学徒在铡刀旁切甘草片,大师傅陈先生靠在柜上打瞌睡,满屋子弥漫着浓郁的药香。少掌柜在账桌前看书,抬头看到了山木,一愣随即就镇静下来了,便站起身不卑不亢地招呼说:“山木先生,有事吗?”其实,如果真有事,刺刀和绳索是山木的说话方式,看眼前的样子一定是对哪件事有了兴趣。

  因为少掌柜认为,山木是个被扭曲的人,读书人的仁心被侵略者的兽性掩盖了,不仅不遗余力地以掠夺为己任,强取财物草菅人命,而且还不时地渗透文化掠夺,虎视眈眈江南的吴越文化。当听说山木是为了“龙”而来时,便以少有的自豪的口气讲述了小镇的龙和关于龙的故事,他认为龙的出现和存在,其中包括“较龙”和救火,都是小镇人共进退、共荣辱、共进取的一种精神的折射,这其中虽然有狭隘的家族意识,但更可贵的是万众一心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因此说得很生动也很有感染力。少掌柜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要日本人山木认识,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自有她自己不可估摸的内在力,即便在山穷水尽的日子。

  山木又何尝不听出这个儒商的言外之意呢,他以胜利者自主,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了笑,不过却对高潮迭起的“较龙”感兴趣了,定要亲眼看看“较龙”,立刻看!何必等到来年的端午,他自信,在小镇他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于是山木下令维持会发了“较龙”的通知。

  可是事与愿违,因为岁月动荡,各家族的“龙”已经不能逞威了,昌安龙、平安龙、太安龙的龙座因为荒搁多日,无人经管散架漏水了,要用也得重新箍装油漆,久安龙倒还在,可惜把瞄子的承德堂少掌柜自从那日山木造访后就去外地购买药材了。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藏在小河浜芦苇丛中的永安龙,也只有永安龙因为与水相伴依旧滴水不漏。山木恼火了,就不管小镇除了端午平日没有火警不动龙的规矩,恼怒地咆哮:“一支龙,也要较!谁敢反抗!”并命令三天后务必把永安龙拉到后湾的灰堆场上,命左手阿炳率领他的龙队为自己表演。

  不时不节,怎能对小镇人敬若神灵的“龙”呼来唤去?小镇人心跳了,这日佬要动真的了,我们真的在任人宰割,小镇人又一次强烈感受了亡国的滋味。

  (未完待续)

  吴徐航  著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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