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春红

　　“从前有一个人，他那村子里的人都喜欢他，因为他常常讲故事给他们听。”

　　翻开《王尔德散文诗》，我慢悠悠地给侄儿讲起了故事，这个刚读幼儿园的小不点睁着晶亮的眸子，好奇地盯着我的嘴唇，似乎要探究这两片嘴唇究竟有着怎样神奇的魅力，使他可以忘记玩具，心甘情愿地坐在我的身边，任由我把他带入童话世界。

　　会讲故事的人总是格外受欢迎呢！忽然间，我想起了奶奶，那个有着满肚子故事的书香女子。她的故事中，主角多半是美丽的女子：孟姜女、田螺姑娘、女娲娘娘……她们才貌并举，胜却人间无数；她们传奇一生，佳话流传千古。然而哪一个美人也比不上故事中的奶奶那般迷人。

　　少女时的奶奶，曾经斜倚在二楼宿舍窗台，望着天空的云彩出神。夕阳余晖淡淡地洒在奶奶的衣衫上、头发上，以及插在发梢的珠花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突然珠花从奶奶浓密的青丝中滑落，好巧不巧地落在楼下经过的爷爷怀里……

　　我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从大闹天宫的小猴子变成了温温顺顺的小兔子。在奶奶的故事声中，睡意悄然袭来，我依偎在奶奶的怀抱里甜甜睡去。睡梦中，有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着一袭绣着玉兰花的旗袍，打一把花折伞，回眸瞬间，天地独染芳华。

　　看到我吃饭狼吞虎咽，脸颊嘴角沾满饭粒子（土话叫饭包），奶奶一边慈爱地帮我拿掉，一边笑着调侃：“你带着饭包，是准备出远门吗？”

　　奶奶瞟了爷爷一眼，“年轻时候呀，爷爷为了养家，每天都要出门做工。爷爷为了省钱，就自己带午饭去。可是，早上四点多出门，午饭十二点才吃，带去的饭天热就会馊掉，天冷就像吃冰，怎么办呢？有一次，我忽然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穿着绿衣裳的仙女来到我身边，微笑着把一株碧绿的草递给我就消失了。我一看，这不是我经常在河边看到的蒲草吗？于是，我立刻去河边割了一些来，编成一个饭袋，把饭装进去，做了饭包。夏天，爷爷把饭包挂在通风处，冬天，我在饭包外面裹上厚厚的布条，到了中午还暖暖的……”

　　会讲故事的奶奶是我儿时最大的保护伞，我闯了祸、犯了错，总会下意识地逃到奶奶身边寻求庇护。现在回想起来，奶奶每一次都会用一个精心编织的故事耐心地纠正我的过失，让我渐渐长成了大人们悦目的样子。

　　年少不懂时光好，待到懂时已中年，耳畔的故事早已随着奶奶隐入烟尘，但依然有一些东西是岁月无法消融的，是刻入骨血之中的。就像此刻，我慢悠悠地讲着故事，那韵味悠长的青葱岁月，已然分不清是侄儿的，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