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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 那些拨动了我们心弦的歌

  ■文/ 剑秋  

  一  

  1992年10月,成名不久的香港歌手黎明一袭白衣,来北京开演唱会。

  从28日到31日,连演四场。北京首都体育馆巨大的空间内,这个穿着白色蝙蝠衫的男人,努力地跑来跑去,和每个人都打招呼。《明明白白我的心》《今夜你会不会来》,一首又一首。《我来自北京》是引爆全场的一首歌。词作者刘卓辉后来接受采访时说,《我来自北京》讲的不只是一个移民的故事,更多的是对世界、对时局的看法。

  为何又困恼像个风铃/再次踏上街头方向未明/为何像世界雨洒不停/堆积满山心头总有事情。

  而那个副歌, “I I I was born in Beijing,偏偏浪漫热情任性”,是不是很有点像那首“对你爱爱爱不完”。

  唱到最后,黎明邀请了一位刚从美国回来的嘉宾上台。她唱了《容易受伤的女人》《一生何求》,这个女孩叫王靖雯,后来改了名,叫王菲。

  四场演唱会收益1500万,黎明全部捐给了北京的慈善机构。

  1992年年底,香港TVB评选十大劲歌金曲奖,第一首,就是黎明的《我来自北京》。彼时,京港深情,恰如金风玉露一相逢。

  颁奖会上,张学友的《分手总要在雨天》拿了金曲奖,颁奖嘉宾梅艳芳说:“他不单单做事的时候很拼,他还有阔达的气度,进取的精神,玩也一样玩得很投入。”刘德华的《真我的风采》也上了榜,几年前,颁奖嘉宾周润发还指着手上的腕表对刘德华说:好好努力,将来你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的。没想到这么快,刘德华想要什么东西就都能得到了。

  四大天王自此横空出世。

  这真是一个神仙打架的光辉岁月。

  二

  1992年,邓公南巡,中国改革开放步伐大幅加快;同年,46岁的克林顿当选,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统之一。

  那一年的某日,李克勤拍完三点钟的夜戏,坐在TVB的停车场里,看到有人收工,有人赶来上班,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首歌词要写,随手写下: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做人没趣味/别流泪心酸/更不应舍弃。

  后来,这首《红日》成为电视剧《他来自天堂》的主题曲,成为李克勤的标志性曲目,成为那个年代香港梦的真实写照。

  那一年,台湾的歌单也首首封神:吴奇隆告别小虎队从军,唱红了《祝你一路顺风》;林志颖携《十七岁的雨季》出道,拿下了当年的新人金奖;残疾人郑智化的《水手》和《星星点灯》,让青春的荷尔蒙升腾在大街小巷;张雨生凭一曲《大海》,点燃了一代大学生的青春狂想。

  那一年,内地《春天的故事》唱红了大江南北。10月份,唐朝乐队的《梦回唐朝》首发10万张,抢购一空。张楚的《姐姐》、黑豹的《无地自容》纷纷出街。小镇街巷,到处都是骑着单车呼啸而过的闷骚青年。

  那一年,电影《霸王别姬》开拍,李宗盛为电影制作主题曲。一首《当爱已成往事》,和林忆莲相识相知。随后,李宗盛写了《鬼迷心巧》《问》,1992年,他写的每一首歌,都是一个痴情男人捧出的直指人心的祭礼。

  时光是一把锁,带走了光阴,锁住了记忆。

  三

  我常常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音乐会暴露一个人的真实年龄?

  汪峰唱道:至少有十年我不曾流泪、至少有十首歌给我安慰。我在想,如果这三十年,让我挑十首歌,我会选择哪十首?

  古人造字,“世”是一个会意字,由廿加一竖成为三十,而底面一横则表示一世,说的是三十年为一世的意思。不知道先贤是如何确定以三十年为一世的,但事实证明,无论是国运还是人的一生,真的会是三十年一更替。

  俗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借黄河改道,形容盛衰兴替,变化无常。法国史学家布罗代尔也有一个解释框架,他说研究历史,有长时段、中时段、短时段的区别。长时段以千年为单位,叫做地理时间。中时段以百年为单位,称之为社会时间。 而短时段,是以十年为单位的个人时间。布罗代尔说,以千年为单位,人类社会是进步的。以百年为单位,发展是螺旋往复的。而个人的时间,就像河流里的浪花,你的走向,取决于你所处的河床。

  一个时代,总有一个时代的歌,今年年初最红的一首歌,是莫文蔚的《这世界那么多人》:

  光阴的长廊/脚步声叫嚷/灯一亮,无人的空荡/晚风中闪过 几帧从前啊/飞驰中旋转 已不见了吗?

  乍听下,这首歌真的很像南宋于湖居士张孝祥写的《水龙吟》啊:

  长啸一声/山鸣谷应,栖禽惊起/问元颜去后,水流花谢/当年事,凭谁记。

  只是长啸失传了。大疫三年,常见的是,城市冷清的街道,漠然的人们。我们读20世纪的书,看千禧年的电影,选择跟十年以上的老友聊天。

  四 

  今天去登湘湖的越王城山。来到山顶,纵眼望去,风光与十年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城山,是春秋名山,吴越两国曾在此交战,千年以前,钱塘江水直抵山脚。沧海桑田,如此算来,哪怕三十年,其实也不过一瞬。随手就放了儿子推荐的一首歌,《水星记》——

  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等到看你银色满际/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

  突然心头一紧。这是2020年,疫情最严重的时刻,儿子在英国写的一篇文章《听星辉放歌》中,推荐的一首歌。这篇文章,写我当年的博客,写父子两代的隔绝。当时只忙着看文字,却没有仔细听过这首歌,直到今天。

  这首2016年创作的歌,词曲皆美,用了一种很港式的表达 ,描绘水星与太阳的纠缠,措辞清冷、压抑,但内在的温暖溢于言表。我甚至觉得,歌手低沉地唱的那句“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是我听过的最美的一句情话。

  “乐无正解,百赞成歌”。6年前的歌,居然预言似的表达了一个留学生的念念不忘。

  音乐的浪漫在于,它能将封存的记忆迅速拼凑,让你清晰地想起当时的感觉和状态;音乐的感动在于,它摄人魂魄般带你进入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遇见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音乐的奇迹在于,你那些深埋心底不轻易翻动的情绪像被雨水打湿,终于刷洗出原本的轮廓。所以,无论选歌、听歌还是写歌、唱歌,永远会有那么多人投入、动容、走心。

  水星记讲了一个探测器的故事。2004年8月3日,信使号水星探测器发射。探测器本可以径直去水星,但是因为怕跌入太阳的引力,只能兜兜转转三次经过水星,又匆匆离去。直到2011年3月18日,经过6年半,曲折79亿公里,探测器终于进入水星轨道。这是50多倍于他们直线的距离,这是迄今为止,幽深荒凉的太空中,一个探测器所能有的最曲折艰难的旅程。孤单的水星,从此有了追随者。水星的美,也终于透过探测器的眼睛,为世人所见。

  然而这段艰难换来的陪伴只维持了不到4年。在太阳的炙烤下,探测器燃料耗尽、零件融化。2015年4月30日,永久坠入了水星。

  永恒的守望。永远的沉沦。这大约是世界上最凄美的事了。

  于是2016年,就有了这首歌。整首歌没有一个爱字,但是这份爱意和情绪,却又如此深邃孤独。

  我与这首歌的缘分,不是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刻,也不是在2020年儿子推荐的文章里,更不是在卡拉OK,偏偏是在选择十首老歌的时候,偏偏是在感怀沧海桑田的越王城山上……同一首歌,2020年听,现在听,或者再过10年,30年听,在不同的地方听,和不同的人听,情绪心情会完全不一样吧。水星之于太阳,就像探测器之于水星。即使环游50亿年,也没有丝毫靠近。与之相比,越王城山的千年变迁,我们能够目睹。所谓三十年的一世,我们能够笑着看见。纪念那些不能改变的事物的,大抵也只有音乐了。一首歌,可以成为一个深深的拥抱,一首歌,其实能融化爱与哀愁。

  世间万事,终是费尽了心力,仍回到了原点。就像一首三十年的老歌,细细品尝,是一杯无糖咖啡,虽香醇细腻,但苦不堪言。就像《水星记》的词作者说的那样:人本来就是若即若离的一个物种,一方面期待无限的亲密,一方面又希望疏离。所以,他才会在歌中这样唱道: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要怎么探寻/要多么幸运/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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