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镇

　　春天到了，又想起了我的奶奶。奶奶是山里人，一辈子都和大山打交道，以前的春天，是她最繁忙的时候，大山就好像一座宝库，奶奶有无数的东西要去拿回来。

　　自我出生起，由于父母都在外地打工，爷爷去世得早，我由奶奶带着长大，可以说是祖孙俩相依为命。印象中6岁之前，奶奶经常背着我去山上，她在干活，我就在一边自己玩耍。回来的时候，我能走就走，不能走就先背我下山，再去背柴火。天气一好，她就上山砍柴，砍柴也是她一生中做得最多的事情，每次满满的一捆柴被她弱小的身体背下来，然后整个道地被晒满，有时候是毛竹，有时候是树木。以前山林是属于集体的，由于吃不饱饭，她就乘着月光晚上偷偷去砍，然后连夜运出大山卖调换米，好几次都被抓。改革开放后，山林分配到户，到现在已无人管理，她便常常去，每次砍柴回来后往往是傍晚时分，这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她在大锅里把米和要蒸的菜放好，我负责用柴火烧饭。有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但是她仍然还不回来，我就有点担心，会上山去找，直到看到一个小小的身躯背着一大捆柴的身影后，我才放下心来。我家屋后有个小屋，里面全部是柴火，都是奶奶一个人从山上砍来的，堆得整整齐齐。有一次，她砍柴回来，背着的柴里藏着一包糖果，然后塞到我嘴里，和我说是山上的老虎外婆送给她的，我那时候信以为真，心想山里真好，除了柴还有糖果。当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这包糖果是哪里来的。

　　除了砍柴，便是摘茶叶，天蒙蒙亮，她便带上午餐（冷饭加霉干菜），与约好的同村妇女一起上山采茶叶了，口渴了就吃几片茶叶，往往一天时间，一只大布袋能装满，傍晚回到家中，匆匆忙忙吃几口饭，就要马上去有茶灶的人家做茶叶去了。晚上一般是我帮忙烧火，她做茶叶，在我印象中分为爆青、揉捏、手挥、烘焙等步骤。小时候不懂事，我每次都会把火烧得旺旺的，导致茶叶炒焦，所以有时候她不让我烧，宁可一个人完成。两个人一起做好差不多要十一二点了，茶叶做好后，她会先泡一杯喝一口，然后说句：到底是自己做得好喝！然后用可乐瓶装好，有时候多了就会送外面的亲戚一点，有时候村里人来收购，她也会多采点卖。奶奶比其他的妇女年纪大，虽然她摘茶叶的数量不亚于她们，但是茶叶的质量就差了许多，往往大叶子比较多，每到此时，她就说反正是自己喝喝的差点不要紧。

　　山里除了柴和茶叶，还有笋。但是身为山里人，奶奶由于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找不到笋，她会用最笨的办法——开山，就是用锄头把整块山都挖一遍，有时候一无所获，有时候也会有一点小的收获。当然她挖得最多的还是小笋，由于都是长出在外面的，比较好找，带上蛇皮袋，去小竹林茂盛的地方，往往就有，一般可以挖两袋，晚上回来后，我就会帮忙剥壳，这也是一项比较累的活，剥多了手指头会痛，然后在大锅里加上盐进行烧煮，之后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在铁丝网上进行烘干，这个是技术活，下面木炭放多了会焦，放少了烘不干。此外就是做毛笋干了，同样的方法，挖来后煮熟，然后就需要用大石头压，再晾晒干，奶奶由于年纪大了只能用小石头垒，然后上面再加水桶。这些东西做好后就被她藏好，等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吃。

　　此外，奶奶平时空的时候也会去山里转转，主要是搞点副业，比如捡毛笋壳，挖知了壳，摘粽叶和采一些中药材。所以奶奶的手是非常粗糙的，都是伤口和刺町。

　　现在随着农村天然气的普及，村里也很少人再去砍柴了，而最疼爱我的奶奶，也于去年离开了我，长眠在了她常常去砍柴的地方，永远地和大山为伴。但她勤劳质朴、自强不息的精神永远铭记在我心里，始终是我心里的一座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