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佳萍 余从越
2016年早春,翻开收录了我拙作的《中国散文诗年选》,目录首页赫然写着黄亚洲的名字,就只剩下激动的心跳了,记得那一夜山河入梦,清风过耳。不过,在这之前“每日黄诗”就是自己戒不掉的瘾,那是一点一滴聚沙成塔的崇拜。
黄老师,是闪亮在电视里、报纸上、杂志中的人呀,他们说他是继乡愁诗人贺知章之后的又一面旗帜,虽然我不喜欢旗帜这称呼,但与黄老师在书上择邻而居,这样的荣耀简直受宠若惊。于是,那本年选自然成了我的床头书;于是,想亲眼见见的念头与日俱增。
转山转水转佛塔。当得知融媒体中心有采访黄老师的计划时,我花了三天时间列出六个主要问题,为采访做了充分的准备……
“黄老师,您到过那么多的地方,您觉得萧山的经济与文化在全国处于怎样的一个水平?”提问的是中心的徐老师,我么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敢为天下先嘛,萧山的经济一直跑在杭州、浙江,甚至全国的前列,但文化建设与经济的匹配不一定是正向的嘛。”黄老师的回答迂回婉转。“我刚从甘肃兰州那边过来,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甘肃的经济落后于全国许多地区,但他们的文化建设得很好,后起之秀一批接着一批,小说八俊、散文八俊、诗歌八俊等等不断涌现……报纸刊物都办得很好,特别是《飞天》,我把飞天杂志的卷首语撕下来,每年十二张装订成一本。深刻的思想与漂亮的语言完美融合,真是了不起。”停顿了一下,黄老师接着讲,“大前天我参观了号称天下第一刊的《读者》集团,快餐的时代,必是纸媒的灾难,但目前他们发行量仍达到五百万份,而且还有逐渐上升的趋势,这跟他们严谨的态度,始终抱着对艺术的虔敬之心息息相关。真是了不起呀!”黄老师连连赞叹,说了好几个真是了不起。
兜山转水之后,话题切回原点,回归本乡本土,回归他诗人本色。他说:“萧山的发展应该也算不错,各方面也都在抓紧,包括前些年长篇小说作家陆亚芳,那篇《沙地》就很有地方特色,我也曾重点推荐过。萧山也有一批老诗人,年轻一代的如蒋兴刚就非常不错,特别是最近四五年有一个明显的提升。”旋即,黄老师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紧了一下,我知道,他在搜寻拿得出手的作家的名字。“特别著名的诗人我一下子也说不上来,这是一个,第二个是萧山地方文化的挖掘,这两年力度是有的,包括对湘湖的宣传、研究。”
“我最近看了好几篇描写湘湖前世今生的文章,他们准备出个集子,要我作个序。我祖籍在这里,对湘湖还是蛮有感情的,所以是当仁不让的。最近我们还在为成立贺知章研究会、贺知章诗社做准备,蒋兴刚是发起人。”黄老师顿了顿继续讲,“萧山贺知章的旗帜举得不够高,他可是把全世界乡愁文化推到珠穆朗玛峰高度的人,乡愁是全世界作家文人的情结呀。”
说到关于建贺知章、黄九皋故居还是纪念馆的争议时,我明显从黄老师的语气中读出了身为乡贤的力不从心,也读出了诗人满腔的热忱找不到出口的惆怅。有着千年史诗的土地,却无一处可供瞻仰可供怀旧的百年老屋。贺知章的文脉,流进了青史,流进了金銮殿,那根却依旧不能深深扎进故乡的土壤。
此时,我的思绪如蒲公英一样飞向黄老师的那篇《哪怕,我就是一条虫子》:“哪怕,我就是一条虫子,我也会奋力爬上一座山岗。山岗的海拔,就是我一条虫子的海拔。”“这条路有点艰苦卓绝,简直不是一条虫子要爬的路,但是历史逼了上来。”“我要克服许多钢筋水泥,爬过许多齿轮与锐角,但我总是以柔克刚,我从不大喊大叫,也不
会上访,因为我毕竟是一条虫子。”“我会用我全部的气力,结一个茧子,一个静静躺在事物深处的茧子。然后,某一天,就突然咬破自己的皮肤,咬出一个洞。”这真是一条骄傲的虫子,咬破自己的皮肤,咬出一个洞,记得元代王和卿有异曲同工的这样一首诗:“弹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人生的涅槃,不是消亡,而是蜕变,黄老师以虫子自喻,以虫子自喻他笔下的文字,可是他就是不肯说,虫子不仅追光,虫子还是咬光的,虫子见了光,就要咬下来一块存在肚子里,不知不觉间,虫子自己就有了光。只有光亮,才能与光亮接轨。但是与他接轨的光亮呢,他得等,也许明天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或者依然是“路慢慢其修远兮”。
“黄老师,您是个诗人,可您又用《雷锋》《红船》《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日出东方》等作品,奏响了时代的主旋律,诗歌的激情与主旋律的严谨会不会冲突,您又是怎么做到自由切换或融合的?”徐老师总能适时甩出长长的抛物线。
“作家的思绪比较活跃,主旋律是特定的东西,这跟我的个人经历有关系,因为我在嘉兴工作了20年,红船边上嘛,写的自然是红船,如果在萧山可能就写湘湖,写海涂了,如果在绍兴,可能就写鲁迅了。写了主旋律以后,约稿越来越多,就成了主旋律作家。主旋律就是跟着时代走,写主旋律拼的是实事求是的精神,写出它的本来面目,是小事不拘,大事不虚嘛。”
原来作家的风格也不是自己随意选择的,偶然有时也成就必然。黄老师的“主旋律”与诗歌是一页纸的两面,不交叉也不对立。
“对于一个作家,写其他文本,自由度就高许多,很多不能说不可说又横亘在心里不得不说的东西我们可以写,比如我最近的长篇小说《花门坊八号》, 是以外婆家为主背景的一部家族史,里面写到了土改运动以及新中国成立后的一系列运动,很真实的内容,想来以后会是爆款。”黄老师停了一下,换上一种更轻松的语气:“那天我一位做诗歌编辑的朋友清早打电话过来说:“黄亚洲呀,你害死我了,我本来晚上看书看到十一点钟就睡觉了,你这本书一直看到天亮还舍不得放下呀。”黄老师的眼睛里有灼灼的光,笑容得意得像个孩子。是的,每一篇文章都是作者在黑夜里精心孕育的黎明呀,我太能体会黄老师此刻的心情了。黄老师又找出微信的聊天记录,是编辑夫人边读文章边拭泪的截图。
像这样需要流着泪看的文字,黄老师写过许多。特别是疫情初期,那时候,我习惯把身体蜗在阳台的摇篮里,看着抗疫的报道,心中那种无奈与恐慌如淤泥与水草交缠成难以割舍的一体,打开手机,阅读或者倾听通哥朗诵的“每日黄诗”成了一日三餐般自然而然
的习惯。“性命,你们把性命,与红十字符号,整整齐齐,收拾在了一起。”“你们是去跟死神拼杀的 ,你们会很勇敢地把自己的性命,从剑鞘里发出来,但是我明白,你们厚重的盔甲,也有被刺穿的可能。”“现在,你们正坚定而沉默地奔向战场,车轮与心跳,一起在黑暗中轰鸣。”
此时,面对当年我削尖了脑袋也想见一面的偶像,就坐在我的对面,谈笑风生,真的是如沐春风。在黄老师的自我调侃中,我知道了黄老师的两个绰号。
“萧山人的孙子” 话说那年到萧山参加第二次文代会,作为时任省作协副主席的黄老师,是跟文联主席顾锡东一起来的,黄老师发言的时候,讲到了与萧山的渊源,讲到他爷爷十二岁离开的蜀山,谁料顾锡东主席马上接过话头:“大家都听到了吗,他自己说的,他是萧山人的孙子。”一句“萧山人的孙子”,引得哄堂大笑。我想一句“萧山人的孙子”定也收割了他血液里的乡愁,好和着岁月慢慢下酒。
“黄半仙” 初中时候,下乡劳动,一次跟村民联欢,黄老师写了个小品,内容是算命先生黄半仙,如何满嘴跑火车行骗乡里,最后被警察抓走这么个故事。因为是丑角,就是没人愿意演,最后是谁写谁演。黄老师把自个儿当成鸭子赶上架。那时候的黄老师得了肝炎,又干又瘪。他坐到了小桌子后面,桌子上的旧报纸用浓墨写上“黄半仙”几个大字。铁丝扎成的眼镜挂上鼻梁,孔乙己的破长衫套在身上,瓜皮帽,削肩膀……半闭双眼,唾沫横飞地胡吹海吹……十天后回校,黄半仙的浑名就风靡了整个校园。
“我属牛,还是霸气的狮子座,强悍的O型血。冷水澡、八十个俯卧撑是每天的标配。”不过,今年75岁的黄老师说,八十个俯卧撑是在看过凤凰台的新闻联播之后做出的决定。话说那一天呀,看到新闻播报说马英九离开岗位以后,依旧跑步,每天八十个俯卧撑,正锻炼的黄老师,忽地好胜心起,不相上下的年纪,凭什么他做八十,我只能做三十。这是黄老师式的豪迈与激情,从此便四十个、五十个、八十个地递增,那天在少林寺还做了一百零五个,居然也不觉得累。
诗是情绪的切片,一切景语皆是情语。黄老师的诗是鹰的眼睛,啄木鸟的嘴,哪怕揶揄,哪怕批判,哪怕愤怒,皆是痛快淋漓,只是很多时候,长长的暗夜之后,总愿意安排在诗的结尾处让情绪日出东方,比如《扑网,一九七八》、比如《哪怕,我就是一条虫子》、比如《那几只乌鸦是什么意思》,是心之所至,情之所钟,还是创作的需要?或者,其中也带着主旋律无形的缰绳?当然这个我没问过,我愿意看作是诗人的善良、悲悯、又或者是希望吧。
相比之下黄老师的随笔就亲切得多,以特立独行的文风娓娓道来,如芳草的原野,如闪光的湖泊,如林中自由穿行的梅花鹿,无论辛辣、无论幽默,当然更多的是发人深省的睿智和机警。如《一碗小面与八个汤包》《贾平凹辞宴,我倒是想去》《灰色》。
至于“每日黄诗”,无论是黄老师刚出锅的热气蒸腾的新作,还是网上精挑细选的小诗,配上他刀劈斧削般的诗评,都是一道不可多得的养眼美景,若你也有兴趣,搜索黄亚洲工作室关注就可以了,当然也可找我推送啦,咱们一起探讨,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最后友情提示,怎样的土壤盛开怎样的花朵,黄老师的文字香醇浓郁,请千万不要醉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