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茶客妻
红黄蓝,是色彩学上的三原色,这三种颜色不可能被其他颜色混合得到,但它们却可以混合出其他所有的颜色,所以说三原色在色彩学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当然,这只是物理学上的解释。
在中国人的色彩学上,“红绿”二色有着超越三原色的独特地位,它们的维度超越了单纯的视觉感受,是一种情感与文化的象征。
有资料表明,红色被认为是人类感知的第一种颜色。天上的太阳是红色的,跳动的火苗是红色的,人类自身的血液是红色的,红色是温暖热诚,红色是生命活力,红色也是拼搏与超越。红色具有极高的注目性和视认性,颜色从红紫色一直到朱红色,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在国人的语系中,红色是喜庆是吉祥是日子的丰盈与满足,“红榜”“红包”“红利”“红运”“红火”,每个词都洋溢着内心充盈的喜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从《诗经》开始,我们的祖先在二千五百年前就开始讴歌这一抹吉祥喜庆的“红色”。从故宫的红墙、飘扬的红旗,到祝捷的喜报、欢庆的红毯,从上元佳节的灯笼,到除旧迎新的春联,从新娘的凤冠霞帔,到长者的酡颜小儿的红唇,红色已然成为华夏民众生活里的第一色系。刚刚结束的第33届夏季奥运会,中国健儿们身着吉庆的红装出征巴黎,精神抖擞,顽强拼搏,取得骄人的成绩,“中国红”再次照亮世人眼眸。
绿色也是人类关于色彩的最早认知之一。
绿色是自然界中植物的主要色彩,小草,灌木,大树,河流,从黄绿到青绿,目之所及,整个视域呈现一片希望的田野。“绿色通道”一词,既有自然和谐之意,更有生命得到保障与爱护之意。“绿地”“绿肺”“绿洲”“绿荫”“绿色标志”“绿色食物”,绿色越来越被人们看重,“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经过实践检验的科学论断,已经深入人们脑海。
绿色,包含各种草绿、翠绿、青绿、果绿、深绿、墨绿,它也是中国古代文人墨客从山水自然中得到的最美妙的灵感。“芳草年年绿”“春来江水绿如蓝”“绿遍山原白满川”,古诗里多的是这种脍炙人口的句子。宋代画家王希孟只用“青绿”二色就画成了流传千古的《千里江山图》。还有那些高明的越窑工匠,不仅烧出了“千峰翠色”的青瓷,也烧出了“雨过天青”的秘色瓷。人类在大自然的启发下,迸发出无穷的创造力。
绿色,满溢着春天的芬芳,喧闹着夏天的热烈,跳动着万物生长的节律,让人联想起青春年华,联想起诗歌与远方。
华夏先民对色彩的命名来源于对生活的观察,形象且富有诗意。土黄、雪白、天蓝、桃红,鸭蛋青、鱼肚白、天水碧……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和哲学智慧都可在颜色中找到端倪。
热闹喜庆的红,安静恬然的绿,合在一起,就成了民众心里的岁月静好四季平安。
老百姓口中,有红花绿叶、红树青山、红裳翠盖、红掌清波、红男绿女……红与绿形成的视觉冲击,充满生命的张力,生动、饱满、热烈。
“好吃不过鱼和肉,好看不过红和绿”,这是农耕文明带来的传统审美,源远流长。
文人笔下,同样也是这样红绿相间美妙绝伦。
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一湾碧水,两行红树,这是王维笔下春天的武陵源。
红树青山日欲斜,长郊草色绿无涯——天边夕阳,城外青山,身边红树,更衬得远芳古道绿草萋萋。欧阳修任滁州知州时,修了一个亭子,取“岁物丰成,与民同乐”之意名“丰乐亭”,公事之余,他经常会去这里与民同乐,这两句词就是在这里写成的。
小径红稀,芳草绿遍——晏殊这八字,写的是暮春时节的风情,里面透着那么一点点惆怅,是当时歌女们纷纷传唱的阳春白雪。只可惜,一百年之后,易安居士李清照用“绿肥红瘦”四字,完美掩盖了它的光芒;
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李商隐写诗多以“无题”来抒发内心的郁闷。“远书归梦两悠悠,只有空床敌素秋。阶下青苔与红树,雨中寥落月中愁,”这首诗难得有题目,叫《端居》,但其中蕴含的孤寂与落寞,与那些无题诗一样,甚至更进一步。写这首诗的时候,给他安慰的妻子不幸去世,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了。此时此刻,诗人眼中的青苔与红树,跟他一样孤寂寥落,物我合一,悲从中来。
中国人的色彩美学,从自然中获得,从四季中获得,从山川中获得。当你读懂了“天地玄黄”,读懂了“青丝白发”,读懂了“绿肥红瘦”,你就读懂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