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国梁

　　我的家乡一直有立冬腌菜的习俗，腌好的咸菜能吃到来年春天。

　　我至今依旧记得小时候看祖母腌菜的场景。阳光微暖，午后的农家小院还没有冬天的寒意。院子里一堆白萝卜，窗台下一口大咸菜缸正张着硕大的嘴巴。我看到那一堆白萝卜，忍不住叹了口气。白萝卜个个粗笨硕大，呆头呆脑的样子。这样的白萝卜，腌好后一根能吃十来天。祖母腌咸菜的过程非常简单，把萝卜洗净，然后放入咸菜缸，再往里面加水，最后撒上粗盐了事。

　　这样腌出来的咸菜能好吃吗？想想都有点犯愁。可那时候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谁还有心思想饭菜好不好吃？冬天熬上一锅玉米粥，就咸菜吃。从咸菜缸里捞出一根咸菜，随手切下一段，再在案板上切成粗条状，然后扔进大碗里，就算是餐桌上的主菜了。我很不喜欢吃咸菜，但多半时候餐桌上只有咸菜。这样的咸菜吃上一冬天，天暖后咸菜缸里生了一层虫子。祖母把虫子捞出来，继续捞咸菜，而我坚决拒绝再吃咸菜了。

　　到我母亲当家的时候，家里的生活条件有了很大改善。立冬腌菜的习俗依旧保留着，那时腌菜就颇有点喜庆色彩了。田里的庄稼大丰收，人们早早备下了过冬的吃食。腌菜的食材也丰富起来。母亲把各种食材在院子里热热闹闹摆开，每一样都洗得干干净净。腌菜的缸和罐有好几个，母亲把菜分别腌起来。那时腌菜讲究方法，记得母亲经常跟邻居婶子讨论放多少盐合适，怎样才能把菜腌得脆爽好吃。母亲腌出的菜，口味确实不错，跟祖母当年的腌咸菜相比，绝对算是提升了一个档次。那时我便觉得，冬天过得不再那么滋味寡淡了。

　　不过母亲腌的菜，到底比不上走村串巷卖腌菜的小贩。冬天的傍晚，经常听到吆喝声悠悠长长地响起来：“辣椒——咸菜哟——”自行车后架上的四个柳条桶里有小酱菜、腌辣椒、腌大蒜等等，又脆又香很好吃。母亲会偶尔买一点让我们解解馋，那时我想，如果小酱菜能吃个够该有多好啊。

　　这个愿望很快实现了，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小酱菜成了很普通的菜。再后来，大棚蔬菜普及，冬天都可以吃上各种新鲜蔬菜了。即便如此，立冬腌菜的习俗依旧在传承。如今我的妻子每年都要腌菜。妻子说，腌菜不需要多，而要精。每种菜她都准备了一点，说是想吃随时可腌。腌菜的时候，她把手机放在一旁，按照视频里教的方法腌。各种调料一应俱全，盐、酱油、醋、味精、白糖，再按照网上的“秘方”操作，腌出的菜味道肯定错不了。

　　吃早饭的时候，妻子从干净透明的玻璃罐里夹出一点腌黄瓜或者腌辣椒，放入精致小巧的白瓷盘里，看上去就有食欲。尝一口，味道好极了。这样的日子，才真的算是有滋有味呢！

　　腌菜并不算是健康美食，腌制品也已经退至生活的边缘地带。但每年立冬，人们仍愿意腌点菜来调剂餐桌，也为立冬增添一点仪式感。

本版投稿邮箱：xsbqnyy123@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