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达
听父亲说,“劳岭”原本是个驿站,供古时候官员途中食宿、换马所用。不过,那当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连父亲也只是听说过而从来没有见过“劳岭驿”,甚至连这三个字是否正确也不得而知。
因此,我只知道,劳岭是个清澈的水库。从我家出发,沿着村里的小路往山脚走,大约步行二十分钟就可抵达南大山山脚。劳岭水库三面环山,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虽然建在山脚下,但要到达水库,还得走五十级左右的石梯。登上约四米宽、五十米长的石砌大坝,劳岭水库一览无遗。水库犹如一位腼腆的二八少女,娇羞地藏于群山怀抱中。汪汪一碧的湖面,荡漾着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的绿色,不杂一丝沉渣,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大坝上竖着一块石碑,上面记录了劳岭水库的历史:水库始建于1958年,集雨面积为0.1平方公里,库容4.28万方,于2004年二月建成标准水库。水库大坝从下往上全部由整块整块的石头堆砌而成,遥想在六十多前那个贫瘠的年代,落后贫穷的乡村,为了防洪与蓄水,修建这样一个水库,无疑是一项艰苦卓绝的兴水战争!那个时候没有挖掘机械设备,建设施工全靠人工、土法。靠着肩挑人扛,当年的村民们得来回多少趟,走多少路才能把这不计其数的石头集中在山脚下,筑起这防洪大坝啊!
水库的建成,彻底解决了村里农作物天旱的灌溉问题,村民们从此告别了水荒和饥荒,也告别了老黄牛般担水的辛苦劳作,只需借助管子就可以轻松将水引到山下的田地里。
劳岭水库,除了承担村里的农业灌溉任务,也是村民们的天然游泳池。盛夏三伏天,大家不约而同地三五成群来到此处,个个成了无师自通的“浪里白条”。
儿子三岁时,我第一次带他来水库戏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儿子下了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闭着眼睛往前冲,我托着他的小肚子,以我为圆心,让他绕了几个圈子。儿子游累了停下扑腾的手脚,睁开眼问我到对岸了没有。我说:“你游过去又游回来啦!”这段游泳经历一度成为儿子吹嘘的战果,也成了我们家的开心果。
不过水库的水冰凉彻骨,每年只在三伏天的日子才能下水戏耍。其余的日子里,水库通常都是寂寞而宁静的。我曾经带着妻子一起站在竹筏上,撑一支长篙,在水面上随波荡漾。置身于万物俱寂的静中,纤尘不染的净中,翡翠一般的“镜”中,我们仿佛进入了岁月的河流中,披一身朝霞,沐一脸雨露,一橹一橹,向着历史深处的桃花源划去。无城市之喧嚣,无杂事之劳形,现代文明的纤尘,都被我们抛在了身后。
可惜后来劳岭水库的管理严格了起来,专门修建了铁门,从此铁将军把门,游泳的人、撑篙的人、钓鱼的人、撒网的人、野餐的人,都慢慢少了下来。那些如烟的往事,也就和“劳岭驿”一样,成了一段难忘的记忆,镌刻在心灵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