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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盐

  文/徐焕凤   制图/俞钦洋

  从地图上看,党山一带处于钱塘江喇叭口南侧的滩涂地区。很久以前,从坎山到瓜沥再到党山、益农,筑起一条石塘挡住海水漫灌;解放前,已有人在这条石塘外开地种植、定居生活。这些人,大多数是从石塘内移居过来的,他们发现塘外土地平坦,浇灌方便,受海水侵入的概率很小,于是筑草屋、置家业,耕作沙地,安居乐业。

  我家就是这支移居大军中的一员,只是我不清楚我家祖上是哪个年份移到沙地定居的。几十年下来,我家已经扎根沙地,按照沙地的习俗生产生活。但毕竟远离集镇,基础设施落后于石塘内的农村,沙地土质限制了种植的自由,因而,沙地一带农民的经济状况比较差。

  穷则思变。在20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比我家更靠近海边的农户开始晒盐,卖给盐贩子,这样比在生产队赚取工分可以得到更多的收益。父亲是个接受新事物比较快的人,他听说这个创收门道后,立即前去考察学习,认为可以试一试,就动手实践了。

  晒盐首先要有晒场。已在海边晒盐的农户,他们是在靠近海边的地方找一块平地,将地块分成若干小块,小块之间留出可供一人走动的路基。地面上要浇上一层薄薄的混凝土。这样,盐卤不会渗到地下,收盐非常方便。另外在边上还要建个管理房,供人员休息、摆放工具和成品盐。那些人建起小型晒盐场,因投资较多,常常是几户要好的农户合作,而且要轮流看管。

  父亲没有采用这种方式,而是利用家里的条件晒盐,也就是把盐场建在家门口。这样考虑出于客观条件的限制:父亲无力在海边投资建造晒场,也找不到合适的合作伙伴;离家太远照看盐场很不方便。于是,父亲划出道地(晒谷场)的一半面积,浇筑了两块晒盐板。一个小型的家庭盐场宣告诞生。

  晒盐必须有卤水。与海边相比,我家属于“内地”。这片沙地,上百年前肯定是滩涂,是盐碱地;经过历代人的耕作,这里已经成了合格的农耕地,而且土地肥沃,含水量适当。人工开掘的湾渠流动着从绍兴淡水湖里翻引过来的清水,找不到可以晒盐的卤水。

  怎么办?只有到海边用人工去拉回卤水。那时,我家还没有置办自行车,靠父亲和哥哥去挑回卤水显然不现实。于是,父亲找到生产队里骑自行车技能较好的青年,雇佣他用自行车运回卤水。这位青年还算给面子,为我家拉了一段时间的卤水,保证了生产原料的供应。后来,我家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由大哥承担拉卤水的重任。

  晒盐要求精心管理。晒盐一般在每年气温高于20摄氏度的季节进行。那段时间,每天一早,父亲看到太阳升起,就叫我们在盐板上加满盐卤。不要小看这点小活,做起来也是艰苦的。把装满卤水的桶搬到晒场,不能沿途滴漏,因为卤水很咸,洒在地上、生活用具上,影响生活。手脚接触卤水多了、久了,会使皮肤开裂难以愈合。那时,我们为了减少支出,没有劳动保护的概念,都是赤手赤脚干活,只能靠小心保护自己。在一天的晒蒸过程中,要有很多次的翻动。卤水在晒蒸后,在表面会结出盐粒,盐粒挡住阳光,延缓了盐粒从卤水析出的速度。因此,在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每隔一个小时,都要到盐板上翻动一次。头顶是火辣辣的烈日,脚下是白花花的盐池,一旦卤水溅到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人害怕。如果这天都晴朗倒还好,有时突然下起雷阵雨,只好手忙脚乱地收盐,以免造成损失。

  傍晚,收盐时的喜悦把一天的管理艰苦抛到脑后,一筐筐白花花的食盐从盐池里捞起,装进木桶里,抬进家里,一种丰收的愉悦油然而生。

  晒盐的不如贩盐的,自古而然。家里积累了多日晒制的食盐后,就要出售变现了。记得那时,农户自己晒制食盐,政府不来阻止,但政府主导的供销社不收购食盐。在食盐的生产者、加工者和消费者之间,没有做到闭环管理,给盐贩子们留下了空间。父亲生产的这一点盐,只能卖给盐贩子,任由盐贩子压价砍价。我记得,我家晒盐,不去计算劳动付出,仅仅摊上建盐板、拉卤水的成本,已经接近盐贩子给出的每斤盐的价格了。这个简单的核算,我在听父亲与盐贩子的讨价还价中都已明白了。

  我已记不得父亲是由于什么原因停止晒盐的,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不再从事晒盐的行当了。但父亲那段晒盐的历史,我是记忆犹新的。父亲利用政府管理的空间,创造条件,不怕辛苦,敢冒风险,晒盐卖盐,以增加收益,这种闯劲真值得我们学习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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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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