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旭东
“高尚的情趣会支撑你的一生,使你在最严酷的冬天也不会忘记玫瑰的芳香。在形式上我们无法与既定的世俗争斗,而在内心我们都是自己的国王。通向理想的途径往往不尽如人意,而你亦会为此受尽磨难。”这是台湾诗人余光中写给他孩子的一封信。
电影《三大队》生动深刻地诠释了这种理想主义精神所散发的美,而这种美来自传统的现实主义作品,两者相得益彰,体现了世道人心,体现了观众心灵深处对理想的渴望,对人性美、崇高美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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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真实性是这部电影成为赢家的要素。
刑侦片,一方面吸引观众进入影院;另一方面,也是一件“外衣”,因为在此“外衣”下,更加吸引人的,是警察在整个办案过程中所体现出来的人性光辉,是一个个体对自己人生价值和意义的追寻。让观众从心底认同,也是这个时代所要坚守和弘扬的。
与原著只重点刻画一个主人公稍有不同的是,电影中想突出的是一个团队群像。这也许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从其他队员的坚守到离开,更加凸显主人公程兵的孤勇、无所畏惧,散发一种沉郁的美,使得叙事摇曳多姿,不呆板不单调。另外一方面,或许其他战友也是一种隐喻,象征着主人公人性的复杂多样性,在前行道路上人性的犹豫彷徨,挣扎奔突,让人想起哈姆雷特的人生纠结。
《三大队》的叙事方式,有一种沉郁顿挫之美。抑扬跌宕,一波三折,完全是传统现实主义讲故事的方法。叙事之洗练,推进之干脆,势如破竹,把真实的事件迅速推进到观众面前,没有枝枝蔓蔓的东西,让观众丝毫不能分心。逻辑上也合情合理,没有突兀,没有逆转,符合普通观众的观影美学。可以说,节奏感的有效把握,是电影成功的因素之一。人物的表演也内敛深沉,情感力量都分明可见,尤其是主人公的眼神,透露出的那股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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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人物对话,有一种意蕴之美。一方面,对话很有质地,金句频出,富有人生哲理,容易引起这个时代观众的共情;另一方面,非常有力地烘托出人物的内心和时代的背景。
比如:“你这辈子不可能是一个警察了”“你还放不下吗?你已经不是警察了”,“不是警察了”这句台词,多次在关键时刻出现,时刻提醒主人公是一个“犯了错误的人”,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去“千里追凶”。这样设置人物对话,强调了主人公的行为是“孤勇者”的行为,缺少外界的一切支持,而他却执拗地、一根筋地要去实现职业所赋予的责任,消弭内心的愧疚,实现自己最终要完成的事业。
这两种内心活动,如同岩浆般冲突,这种效果是由外在的对话,来告诉观众的。当他在抓人贩子的时候,急中生智说道:“警察!”或许这是潜意识的流露?在他自己心中,他永远是警察。
又如:狱中大哥的一句话:“人的一生就像抽屉,一下子从眼前关上了。”语言明显有别于其他台词,引起观众对人生的回味。当队友们一个个离去,他们劝勉主人公的话:“人要往前面看,不能活在过去。你要不要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开始?”重新开始,成为电影后半部分的一个人生命题,而如此宏大的人生命题,在电影中是通过细微的日常对话来达成的。所以说,编剧的意图是非常明显的,对话承载的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语言交流,而是赋予人物内心抉择的意味,同时,对话的设置自然而然,丝毫没有凿斧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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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在“寻找—离开—寻找”的母题下展开,使得人物有一种内涵之美。
首先,寻找的人物是一个群体,可看性大大增强,尤其是出狱后大家的谋生艰难。大家放弃寻找的理由分别是:“对妻子的愧疚”“我想儿子啦”“我要和小金一起回家”“我要去治病”,这些理由无不打动观众柔软的心灵。
其次,电影对寻找的主题,有一个镜头加以强化——跟随主人公最久的蔡彬和他一起游过河流。此时,镜头对河流四周的环境拍得具有诗情画意,河水流淌有声,青山无言陪伴,绿树浓得青翠欲滴,让观众感受“河流”和“对岸”的多重意义,让人隐隐约约想起了“人生彼岸”这个词,或许是一种隐喻象征吧。
此时此刻,蔡彬隔着河岸高声对他说:“人要往前看,不能总活在过去啊!”呐喊声回荡在山谷,而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寻找“彼岸”之路。最后,正是这种寻找,凸显了主人公“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动人品质,观众都从自己的角度,挖掘到了主人公身上蕴含的稀缺的“敬业精神”“好人品质”“理想主义精神”“凡人英雄”“英雄主义精神”等。这种人物精神的多义性,在当今这个时代,会被凝聚,会被仰望,会被认同。
看《三大队》的时候,想到《堂吉诃德》,想到《老人与海》,想到“为讨一个说法”独自打官司的秋菊,此时、此地、此人,此境,忽有一种温情的悲怆,让我们看到人海茫茫中的你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