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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缝纫声

  文/ 林上军

  小时候,乡村的供销社里,没有成衣可买;乃至县城的百货店里,布柜台内也尽是一捆捆长长的布匹,那时买布需要布票,每户人家数量有限;成衣都要自己裁剪缝制,或委托缝衣店制作。

  我家有缝纫机,却也是稀罕的工业品,因为这机器也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据说这台缝纫机是因为父亲的中庸之道得来的,那年头村里有甲乙两方争一台缝纫机指标,父亲既不站在甲方,也不拥护乙方,结果父亲这个“渔翁”得利。

  母亲会缝纫机手艺,全家衣裤缝制、缝补就不用拿到外面去了。

  我印象中小时候我家买布匹的主要时间节点在入夏前、过年前。农村人叫买布为扯布。乡供销社虽有布匹,但品种花色很少。于是得花上一天时间,一大早从家里出发,步行2个多小时往县城百货店去购买,有时布票不够,还得向邻居借几张。

  快吃晚饭的时候,母亲才提着重重的一堆布回到家里,回来仍是步行,当然有时也不止她一个人,往往结伴来回。那个时候路过家门口的公交已经有了,但考虑省钱,农村人一般是不会去乘的;何况班次少,有时人一多就没办法挤上。

  布扯回来后,母亲就开始比划着缝制衣服;由于平时还要做其他家务,缝制衣服只能见缝插针。家中兄妹5个,再加上父母亲,这一做至少得做7套衣服。由于母亲细心,做事动作较慢,所以我印象中每年除夕夜,当我们都入睡时,母亲还在缝纫机旁劳作。

  早先时,家里还没电灯,母亲就把脸凑拢在缝针旁,借着煤油灯黯淡的光,费劲地缝制衣服。后来,电灯装上了,母亲在晚上缝制时,就让电灯泡垂到缝针边,眼睛不费力了,但年末一般仍要忙到除夕夜。

  寒冬腊月,外面风声呼呼,全家其他人都酣然入睡,唯有母亲一个人为了让家中所有人都能在正月初一穿上“新袄袄”,还在不停地缝制衣裤。那时节,天很冷,手脚冻得不行,她就拿一只火铳,里面放一些炭火,偶尔去温一下。

  上半夜,我们还能陪陪她,跟她聊聊天;到了下半夜,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忙活。下半夜醒来,见她仍一丝不苟地缝制,我们劝她明天缝制也行,我们不一定在初一早上穿新衣服。她笑笑说,你们睡吧,正月初一动针不太好。

  哒哒哒,哒哒哒,缝纫机的脚踏声不重不轻,时起时伏,就像催眠曲、摇篮曲,踩出关爱、温馨,让我们体会到母亲对子女、家人的贴心、期望。

  那时母亲筋骨很好,精力旺盛,很少见她打哈欠,但第二天早上起来,有时听她说手指甲被针刺了一下,敢情也是困的因素导致。

  为了安慰我们,让其他人安心睡觉,她还说除夕守夜不睡觉。

  正月初一早上,当新春的曙光,从家门前的东山头升腾时,母亲的缝制活也做得差不多了,最多还在做一些缝纽扣之类的扫尾工序。

  于是,我们起来时,每个兄弟姐妹都穿上了新衣服,高高兴兴地到邻居家拜岁、串门、聊天。如果没有母亲除夕夜的整宵辛劳付出,哪有我们农历新年第一天的喜悦心情、焕然一新。

  母亲如今已九十高龄,缝纫机退休也有好些年了,但好长一段时间,无论住到哪里,母亲总把缝纫机带在身边,前几年,她住进养老院,缝纫机虽不在身边,但它还是静静地摆放在她住过的房间里。

  我们也不舍得这台用不上的老缝纫机,因为,它的身上有一股暖流,有一种印记,我们看到它,眼前就会浮现母亲在寒冬腊月夜整宵为我们缝制衣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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