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昊锐
外婆坐在我身边的藤椅上,目光专注地盯着我的作业本。窗外,知了在枝头声嘶力竭地叫嚷,一声接着一声;楼下公园里小伙伴们嬉笑玩闹的声音不断传来,那无忧无虑的欢笑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书房的窗户,也撞击着我的心,和那尖锐的鸣叫仿佛一把把小钻头,直直往我的耳中钻,搅得人心烦意乱。
我总是试图分散外婆的注意力,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拨弄橡皮,小动作不断,想要逃离这份枯燥与乏味。外婆见状,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试图阻止我的这些小动作。而我,总是找机会继续我的“表演”。
“专心做,做完吃西瓜。”外婆第无数次重复这句话时,我正在橡皮上戳洞——那只布满老茧的手又按住了我的手腕。藤椅发出熟悉的呻吟,我闻到膏药味道漫过来,瞥见外婆起身时扶腰的瞬间。
当橡皮无数次滚到柜子底下,藤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脆响。外婆起身去捡橡皮的动作突然定格成怪异的弧度,仿佛有人按住了时光的暂停键。她扶着桌沿的手背青筋暴起,细碎的汗珠顺着花白的发梢滴在我刚写的“悔”字上,晕开一团墨色的花。
闻讯赶来的爸妈搀扶着外婆去了医院,我才发现藤椅底部崩裂的竹篾——那些支棱的断茬多像X光片上腰椎的裂痕……消毒水刺痛鼻腔时,外婆还在安慰我:“不疼的,昊昊别怕。”可她灰白的面色比医院墙壁还要惨淡,连呼吸都带着藤椅将散架时的颤抖。
经过手术,外婆的伤势得到了缓解,但那一刻的痛苦却永远地烙印在了我的心中。那把修补过的藤椅依然摆在书房窗前,裂痕里长出的新藤条,总会让我想起那天从外婆额角滚落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