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祥荣
8月6日清晨,乡土作家朱大扬先生走了,享年 81 岁。那些被他写入文字的围垦岁月、沙地风情,那些藏在他病榻嘱托里的历史牵挂,都成了后人心中沉甸甸的念想。
上世纪70年代初,朱大扬随全家从靖江迁户至宏伟乡,此后在乡文化站、广播站及工办工作,直至退休。一生与沙地相伴,他的笔始终追随着这片土地上最动人的故事:围垦的号子、沙地人的坚韧、从滩涂到沃野的蜕变,都被他细细描摹,发表在各级媒体上,成了记录萧山、钱塘乡土变迁的珍贵注脚。
我与朱大扬的交集,始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因都曾在乡镇文化、广播系统工作,于各类活动中相遇,几句寒暄便觉投缘。真正熟络,是 2020 年我退休后投身 “回忆围垦的岁月” 系列口述视频项目时。那些日子,他成了我最坚实的后盾,用他对沙地的熟稔、对人的热忱,为这项 “抢救性工程” 注入了温暖的力量。
2023 年初,朱大扬的身体已显颓势。1月19日,他在微信里向我袒露境况:“去年底的新冠病毒感染,把我彻底打倒了。”而此前那场突如其来的脊椎炎,已经让他“肚脐眼以下麻木,屁股以下无知觉”,再难站立、久坐。即便如此,当他得知我为寻找围垦亲历者犯难时,病榻上的他,仍撑着精神动用所有人脉,成了我最可靠的 “线索库”。
1月23日,他发来信息,字里行间满是对项目的认同:“你孜孜不倦地采访围垦老人,让他们现身说法教育年轻人,值得点赞!” 随后便细致推荐了春雷村 96 岁的老农蒋桂龙 ——“健谈,是春雷村最年长的‘围垦战士’”,连老人在宏伟钢构厂管传达室,需联系村干部小沈等细节,都一一叮嘱。循着他的指引,我顺利完成了对蒋桂龙的采访,视频发布后,他在微信里感慨:“围垦亲历者都老了,九十几岁更是难得。这是抢救性工程,你将老一辈的功绩载入史册,功不可没!”
2月18日,他又推荐了 89 岁的王长松;3 月看到我采访新街陈关相的视频,他惊喜道:“那是我的姨娘老表!为你们点赞!” 每一条信息,都是他在病床上艰难敲出的;每一个名字,都藏着他对沙地历史的珍视。他说这是 “抢救”,其实他自己,就是这场抢救中最动人的参与者。
朱大扬的身体时好时坏,我总忍不住问候,他却总先问起项目进展。6月看到山宕师傅沈彦治的视频,他留言:“底层劳动者中的佼佼者,没人能超他”;7 月评龚柏焕的故事,他写道:“搞大围垦也同军队作战一样,‘伙头军’的贡献不该被忘”。他甚至在我去医院探望时,拉着我的手说:“大事我干不了,协助你寻访亲历者,还是可以的。”
直到 2023 年 8 月 6 日,他瘫痪在床,发来的仍是采访推荐:“围垦电话工程兵诸钊根,负责过临时电话架设,值得采访……” 这条信息,是我百位围垦亲历者“回忆围垦的岁月”系列口述视频的最后一个,成了他留给沙地最后的惦念。
朱大扬走了,带着他未写完的围垦故事,带着他对这片土地的赤诚。他笔下的沙地不会褪色,他帮我们留住的那些 “围垦记忆” 不会消散。正如他曾说的 “抢救性工程”,他自己的生命,早已与这片土地的历史融为一体,成了后人回望时,那束温暖而明亮的光。
朱大扬先生,一路走好。沙地记得你,围垦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