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倪既民
编者按 最近,由临浦镇举办的《寻找小小传承人》活动落下帷幕,活动的开展引发大家对临浦历史文化的关注,其中就有对蔡东藩著《民国通俗演义》搁笔原因的争论,恰好临浦乡贤公众号有一篇文章做了解释。作者是临浦的一位老人,叫倪既民。他曾了解到不同的版本,可补史阙。
作者介绍 倪既民,1952年出生于临浦镇,求学于临浦中心小学、原临浦中学和杭州广播电视大学,六八届下乡插队后招工进杭州工作至退休。业余已获多种技术领域中国专利百余项,其中授权发明专利四十八项。
临浦乡贤蔡东藩被誉为“一代史家,千秋笔神 ”,他用十年许时间写成了中国历代通俗演义11部,他自叙自评地以小说形式再现了上起秦始皇下讫“民国”的中国历史,加上另撰的《西太后演义》,总计达七百多万字,确确实实是中国有史以来最神奇独特的历史演义作家。
许廑父,萧山浦沿(今滨江)许家里村人,与东藩先生是同乡。1929年受会文堂书局之邀,续写蔡东藩未尽的《民国通俗演义》后两集。
在这套国史演义巨著中,蔡东藩唯有《民国通俗演义》只写了120回,后40回是由许廑父续写。续作者许廑父专留记述:“《民国通俗演义》,一至三集,吾友蔡子东藩所著。蔡子嗜报纸有恒性,蒐集既富,编著乃详,益以文笔之整饬,结构之精密,故成一完善之史学演义,出版后不胫而走遍天下。会文堂主人以蔡作断自民九,去今十稔,不可以无续,乃商之于余,属继撰四五两集,自民九李纯自杀案始,迄民十七国民政府统一全国为止,凡四十回为一集,每集都三十万言。余无似,年来奔走军政界,谋升斗之食,笔政久荒,俗尘满腹,而资料之采集,又极烦苦,率尔操觚,勉以报命,宁贻笑于大方,恐取诮于狗尾,蔡子闻之,得毋哂其譾陋? ——民国十八年五月东越许厪父。”
《民国通俗演义》蔡东藩为何没有写全而突然搁笔?后世对此有几种说法,最多流传的是:“某天一个军人模样的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上海会文堂书局,要找写《清史通俗演义》和《民国通俗演义》的作者算账,打听到作者不在,就留下一包东西给作者,蔡东藩收到后打开一看,惊骇地发现里面是两颗子弹……” 更有的作者甚至添加了一些自己想象的蔡东藩心绪作为后续,定格为蔡东藩因此反抗而停作,或者心生惧怕而搁笔。
蔡东藩当年在家乡临浦有个好友叫鲁瑞熊,他正好是我母亲年轻时的老师。鲁老先生新中国成立后离开家乡在上海南市区的一所中学里教书,那时我们家住南京路中百公司附近,所以鲁老先生进“闹市中心”时也常来我家坐坐聊聊,我母亲恳请他来中心市区一定在我家吃个便饭,有啥吃啥不去饭店破费。鲁老先生善良厚道,笑眯眯的,特别慈祥和蔼,他很喜欢我们兄弟几个斯文弱气的孩子,常呵呵地笑着与我们说这教那,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提笔给我们示范画国画,只见他起手簌簌几笔,水草丛中飞出的几只水鸟,栩栩如生。
鲁老先生有次曾在我家说起过关于蔡东藩写《民国通俗演义》突然搁笔的因由故事,那次谈起的经过和内容我记忆犹新,我相信它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那是“文革”结束后的一个星期天,鲁老先生来到我家,午饭小酒以后他与我们说起一件他感到特别可惜的事:他说南京大学历史系新成立了一个“蔡东藩课题组”,专门研究蔡东藩这个历史上的奇人,师生们去临浦、所前等实地探访调查以后,突然找到上海来专门采访他,要向他了解更多更详的蔡东藩交往印象和生平事迹。鲁老先生长叹着说真是可惜啊!蔡东藩有很多的演义创作手稿,原都是寄放在他临浦孙家道地的老屋中,在轰轰烈烈的抄家破四旧时节,家家户户都人心惶惶,鲁师母非常害怕这批成捆的文字会引来莫大灾祸,无奈之下偷偷地把它们全部烧毁了!
鲁老先生说蔡东藩与他是忘年至交,交流往来甚多,蔡东藩每次来上海报馆交稿等等,都要在他那里耽搁停留。他向南大师生说起过蔡东藩写民国演义突然搁笔的真实故事(这可能也是蔡的手稿避藏在鲁家的原因):那年似是深秋季,一个骑着大马穿着军服佩戴指挥刀的东北军阀,带着两个卫兵耀武扬威地突然出现在临浦大街上,他们刚停下似要问路,近边有个店王以商界好客的习惯赶紧迎上去问候:“将军临来小镇有何吩咐?”那军阀应对说,临浦是否有个叫蔡东藩的?我要找他!店王一听这气势立马警觉,问说:“蔡东藩是临浦本地人,将军你是他远亲?”军阀听到这一问来气了,说姓蔡的在他写的书中竟说得我是那么坏,今天我特地来见见让他认识认识!机敏的店王听后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叹气地说道:“哎呀,将军你是来迟了!苦命的蔡老头妻儿早亡,孤苦伶仃潦倒度日,日常弄些文墨换点喝酒现钱。可一个多月前被人发现死在蜗居的破屋里,现已草葬在不知哪个乡下的山上!”旁观众人听罢都心领神会,也纷纷地附和。那凶脸军阀顿时茫然无措,片刻停顿抛下一句气话:“他断子绝孙也是报应!”只得悻悻离去。机智的店王生怕另有暗路隐钩或再生意外,赶紧差伙计前去转告蔡东藩即刻离开临浦躲避,从此,民国演义写作也就搁笔了。
我从小在临浦生活玩耍,对中街、直街和西市街等等的街巷店面市容都很熟悉,听罢鲁老先生讲的临浦街头新鲜故事,脑海里马上转换成自己的“实景小电影”播放,所以那些场景和情节在我记忆里特别生动清晰,还常会有追忆回播。
临浦街市一直热闹非凡,突发新奇罕有事件在场的围观者众多,本来应该会立刻传播得家喻户晓的,但是,像我们族门的家教一样,临浦镇域有特别朴质善良的民风,这类有着重大危险又可能伸展延害的人和事,大家都会很自觉地守口如瓶不再在街巷民间闲聊说传。所以这久远的急智故事早早已被淹没消失,我是很理解的。
鲁瑞熊先生是美术老师,据说现存唯一一蔡东藩先生的画像。就是鲁老先生依靠回忆手绘的。
但是我想,南京大学历史系当年“蔡东藩课题组”的全部采访记录,应该不会轻易毁失。鲁瑞熊老先生那时候接受专访,交流得一定颇为广泛和全面,更多翔实的关于蔡东藩的记忆和描绘,采访者一定会有最完整和权威的文字记录存在着。而南大当年的参访者或许也还有个别在世,可挖掘更多史实或信息。还有,鲁瑞熊老先生的那幅流传下来的蔡东藩正面容貌素描,也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次被采访后专门为之绘制的。因此我是觉得,现今“蔡东藩纪念馆”或者蔡东藩专门研究人士,如果他们依南京大学调访为线索去寻觅,聚焦挖探和查考这批较早关于蔡东藩的调查记录,应该可以了解到蔡东藩更多的生平故事和《民国通俗演义》突然搁笔的专门记录。而在鲁瑞熊老先生接受采访前已被访问过的蔡东藩后代和临浦、所前熟悉蔡东藩的人士,一定还有一些南京大学 “蔡东藩课题组”师生的姓名及特征等等回忆,可提供更为精准的路径与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