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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什古城闻见录

背包揽胜

  ■陈涌涛

  去年暑假,趁着女儿带外孙去南方夏令营,有个空档期,我俩终于来到了思慕已久的西域名城——喀什。

  “到喀什,一定要去古城哦!”!来之前,几乎没有人不这样提醒我们。

  本以为友人推崇的古城,无非是为怀旧而被刻意保护起来的一种象征性存在,譬如上海老城厢,苏州的阊门,镇江西津渡。谁料一见之下,不禁对自己的揣测深感脸红。我们所登临的,是一座筑于高崖之上、面积达八平方公里,有着两千年历史的古城。

  从地图上看,喀什古城有点像宝马车前脸的进气格栅,分为东城和西城两块,解放路从中穿过。全新疆最大的清真寺——艾提尕尔清真寺位于古城的中心。1872年,位于中亚的浩罕国入侵新疆,其在旧寺基础上建起的寺门塔楼,一直是喀什的重要地标。

  清真寺开放面积不大,精美的木雕和彩绘在教经堂、门楼和一些附属建筑物上随处可见。礼拜堂的内、外殿全部铺着地毯,须脱鞋进入;一百四十根高达七米的绿色雕花木柱交错排列,支撑着白色的天棚,宽敞齐整,令人肃然。很遗憾没有看到教徒聚礼。据说逢礼拜或过节,整个清真寺连同寺外广场都跪满了虔诚的穆斯林信徒,最多时曾达十万之众。

  “百年老茶馆”离清真寺不远,临吾斯塘博依路口广场,是一间有着好看蓝绿色门面和棕黄木质栏杆的百年老店,这样的老茶馆,喀什已是硕果仅存此一家。

  楼下有烤羊肉串的炉架,远远就闻着火炭与羊肉亲嫟所发散出来的腥香。盛着缸子肉的搪瓷杯齐齐整整,腾着热气。二楼雾气袅袅,茶客满座,戴各式花帽的维吾尔族男人,席坐于铺着毛毯的矮床,弹奏着无比热烈的曲子。有人在跳舞,那女的不知是当地人还是游客,生涩的姿势与扭摆的形体本应如梳头更衣一样被置于避人眼目之处,然她视这茶馆是难得被允许的纵放场地,而跳得忘我。

  喝茶是一个系统,其中包含着礼仪、音乐,以及情感的投射。情感偷不走绵长的岁月,时光像坐在阳台上的老人手里一块块掰下来的馕,浸入滚烫的茶碗里,慢慢地酥软,缓缓地走过。老板买买提说:喝茶的传统变不了,就像衣服换了,但帽子还在。

  街的另一头,是高高的“喀什古老房餐馆”,三面临风的阁楼,像个戏台,每天都有当地艺人演奏献曲。一架扬琴,一把热瓦甫和一只手鼓,奏着让人情不自禁手舞足蹈的明快音乐;手鼓激昂,节奏律动,合着恣意而润畅的歌喉,以一种独特的叙事腔调,飘漾在这条千年古街上,醇厚如酒。我听不懂所唱内容,但听得出来,不是表演,更非卖艺。

  听人说北欧洲的城市很安静,人都轻声低语,以至于似赏默片,致有人以此为楷模。若真如彼,那还算是新疆?还会是喀什?

  喀什古城的色调整体偏黄,民居亦多呈黄色。不同于庙宇山墙的杏黄,更无凤凰城的翠,它的黄,是土地的颜色,是这个中国最西部城市几千年来与自然较量中互相礼让而逐渐固化的视觉表达;而街上飘动的头巾、女人身上的花裙、家家门前的石榴树葡萄藤,以及油画街年轻人画笔下的橙、白、蓝、紫,与建筑一道,渲染出古城的斑斓,像一幅五彩的风俗画卷,张挂于底色土黄的西域蓝天。

  古城的居民,住宅不甚宽绰,互相隔着的距离可以很近,却又未必同在一处,比如小巷里的行人,真的不多,走着走着,便不见了。你想不起刚才走过了什么人,只记得花的帽子花的衣裙,还有一串维语,一缕馕香。

  于是它的路总是觉得很空畅。我说的是巷子里,游人和观光车不到的地方。一座建在转角的清真塔楼,我和阿岑走过三次,还在那里摆拍照片,每次遇到的人,也不会超过两个。

  据说,古城里这样空寂洁清的巷子,大大小小有近三百条,无怪乎三四天里,我们总也找不准同一个出口,好几回都看着眼熟,待走将过去,却是通向另一条巷子,于是索性漫无目的地走。间或,会看到开着门的小铺,探身窥看,皆是低头缝衣服、织地毯、敲铜器、做花帽,坚守着那些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营生,仿佛跟现代无涉。

  见到有人卖杏子,昨天吃过的,好吃,再买它三斤;边吃边与小孩玩笑。

  古城家家户户门口栽种着绿植花草。

  不是说其他地方就没有花草了。如果你不亲自光临,真不知道人家门口有怎样的繁茂和葱茏!都像是恨不能在窄的巷子里培育出一个个花园来,竞相作比,概无私宅生活的界范,而将视其为公共产品,来让大家共拥此景。

  我们在无人的小巷里逗留。我们穿过经塔,从坐在门口无所事事的老人前走过,在街巷曲折、巷来巷去所构成的迷宫里,穿行于只容两人错身的狭窄小道充满生机的绿荫下,感受着古城的味道,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对心中的喀什说着各自的悄悄话……

  像吾斯塘博依路那样闹哄哄的街,城内有十来条。闹街是外来游客主要的游览路线。每天早上九点,在东城门入口,看过载歌载舞的开城仪式后,乘坐电瓶车顺着左边的阿热亚路,一路观光,基本上可以在一个半小时左右,让你对整个古城有个大致的掌握。

  一个城市有一个城市的气氛,有人以“印象”来表述,是为乍见时的主观感受。譬如喀什古城,总像是有某种难以描述的气氛,好像是,浓烈,绝非成都那种悠然怡悦。这从我们一踏入古城亲近它之后便是如此。而古城的夜宵场面,则更是这种气氛最酣畅之实证了。

  天光未黯,已有店铺卖力做起各种准备来。及至街灯亮起,整条街上已人员庞杂,营营之声骤然而起,像一个盛大的Party即将开启。不断有人从巷子里、古城外、马路上进来,加入夜巴扎,人群密度迅速增大。汉人不多,尤未曾见有扬旗吹哨之游众,多的是维族人、塔吉克人。水汽夹杂着腥膻之味,在眼鼻前蒸腾翻滚;青烟满天,肉香弥漫,闪烁的LED映得人滑稽可笑;千米长的街面就像维吾尔有钱人的婚礼,或是一场豪华自助餐。每个人都在各取所需。

  见有热乎乎的无骨羊肉堆于案板,香气袭人,极多人争相选购,很是眼馋。要了半公斤,两人坐在桌边,大块往嘴里送,又香又鲜,不膻不腻不塞牙。吃完抹抹嘴,那摊主说了,这不是羊肉。这才知道我俩最大的本事,就是一顿吃了一斤牛头肉。

  后来几天每晚都去,什么羊蹄、羊排、烤蛋、烤鱼……吃了个撑的。

  只有鸽子汤是慕名去一家店里吃的。那天,我俩刚进店,老板热情地跟我握手,还帮我们加了烤羊腰。最好吃的竟是鸽子汤里一粒粒的豆。临走,又来握手,并盯着我看,我有点发窘,说了谢谢!他突然说,你不是新疆人?我说是,哦!不是,轮到他窘了。我支开话题,问他汤里是什么东西,他连连说,鹰嘴豆鹰嘴豆,从盆里抓一小把放我手上。

  回旅馆后,忍不住问阿岑,我像新疆人吗?她仔细端详一番,认真地说,嗯,眉毛像的,鼻子也像,还有眼睛……我转身照镜子,嘎,才几天时间,成半个新疆人了!

  明天去街上买顶花帽子戴着,入乡随俗,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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