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兴刚
当年海子的一首诗歌写到了德令哈,德令哈人在巴音河畔为海子建设了诗歌陈列馆、诗歌碑林,而诗歌节连续举办了多届,内容丰富,影响广泛,成为整座城的节日!
我喜欢德令哈的夏日黄昏。
从八点左右开始,照了高原长长一天的太阳终于有了倦意,缩到了祁连山脉背后。这个时候,再没有紫外线照射的烦恼,出门的人们放肆多了,穿着薄薄衣服沿着巴音河走动,被凉风吹着甚是惬意。这个时候晚霞不散,天空藏蓝深邃,对岸华灯初上,小城其乐融融。
到德令哈的第一天,晚宴结束我就迫不及待沿着记忆走到巴音河畔。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德令哈,两次都是受邀来参加海子诗歌节。说到海子诗歌节,不得不夸赞一下德令哈这座高原小城,因为当年海子的一首诗歌写到了德令哈,海子与这座美丽的城结下了不解之缘。十几年前德令哈在美丽的巴音河畔为海子建设了诗歌陈列馆、诗歌碑林,成了游客和市民往返流连的文化高地精神家园。而诗歌节连续举办了多届,内容丰富,影响广泛,成为整座城的节日!
此时的巴音河畔是放松的,一个从海拔几米的地方来到海拔接近三千米的高原,心上的紧张自不用说。试着沿河走几步,深呼吸,这个时间段这个地点是做缓解疗法最合适不过的。我对巴音河的印象深刻,它的名字蒙古语称“巴音格勒”,意为“富饶的河”。巴音河纵贯德令哈市区,是境内最大的河流,被称为德令哈市的“母亲河”。河的两岸,大理石的栏杆,花岗岩的游步道,植被茂密,高高的白杨林一眼望不到头。海子诗歌陈列馆就建在巴音河畔白杨林下,此时的陈列馆灯火通明,门前一座八角飞翘的亭子里,有的游人坐了进去,惊讶白杨树齐刷刷翻动叶子,配合着流水声,宛如一场交响乐的起始。突然间觉得“观景不如听景”,你就忘记了高反,忘记了疲惫与倦意。
几乎所有诗人的秉性,走到一个有诗意的地方总想把自己的作品留下来,哪怕仅仅是声音。几天后和李南等一众诗友同游,漫步于此小歇,有人提议翻来自己的诗歌诵读,甚有情趣:
德令哈的黄昏我无法判断它的开始
也无法判断它的结束
它像天空掷给我俩的一粒石子
渐感温凉
在巴音河桥上我们没有谈起海子的姐姐
恍然一梦,让巴音河的原声自由流淌
我们谈论江南
三千公里外的爱人、孩子
像遗忘及时跳出来
哦!再没有哪种力量可以让一个
黄昏如此漫长
这是我上次参加完诗歌节后写给德令哈和这片黄昏的,或许也是当晚诗人们最真实的感受。前些时候父亲亡故,一直守孝在金家埭,陪母亲吃吃饭,给父亲上上香,整个人很是颓废麻醉。守孝期满后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我把记忆中的小城唤醒过来,也翻到了这首小诗。是啊!像遗忘及时跳出来,诗歌永远是疗伤最好的丹药!
从参加上次诗歌节来到德令哈,一晃过去五六年了。海子依旧安静地端坐在这里,供养这片土地以诗意,而自己偏安于江南为生活困顿;高原的黄昏依旧准时地报到,准时地离开,仿佛她只负责留给人间以祥和与美好!在南方的吴侬软语间生活,这五六年里自己的变故何其之多,经历了三年疫情,经历了与肺癌晚期父亲的陪伴,如同所有的苦难同时降临,我总是焦虑,怀疑自己写诗的笔是不是重到再也举不起来了!记得上次离开德令哈我告诉自己一定还会回来。我姑且称它们这种离开与到来为小周期吧,再次踏上这座高原之城,我相信自己的运气会渐渐好起来,走出阴影。
几天的活动安排得很紧凑,这里看看,那里听听。主办方不光安排了参观、研讨、朗诵,还开创性地安排诗人们走进社区走进企业,让诗歌走入市民百姓中间。当然,几场重要的活动地点都选择在海子诗歌陈列馆举行。这个时候的陈列馆人头攒动,人们在读海子的诗歌,也在读别人写给海子的诗歌,仿佛参观陈列的人把最美好的时间留给了最美好的人间。站在海子雕像前我想,绝大多数当代诗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一个梦,心底都藏着一个自己的姐姐。在海子的笔下,姐姐是干净明亮清澈的,就像窗外的小城,夜色笼罩下的巴音河,海子勇敢地把她喊了出来,而我们只是晦涩一笑!从陈列馆出来再次回到巴音河畔,此时的夜挪走了最后一缕霞光,气温也陡然冷了,德令哈的黄昏就像巴音河掀起的白浪,稍纵即逝。“也许好景有人情之暖”,如我与亡父最后相伴的时光,但它留给你的又是那么短暂,稍纵即逝。
最后还想补记一笔,李南是目前国内公认的好诗人之一,鄙人读诗写诗近二十年,从触碰诗歌开始就读过姐姐大作,但一直没缘得见,这次德令哈之行也算遂了心愿!
(蒋兴刚 男,1976年生于浙江萧山。诗人、作家,中国民主同盟盟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出版文学作品多部,有作品在《十月》《诗刊》《天涯》《青年文学》《民族文学》等发表。曾荣获浙江省“新荷十家”作家;浙江省文学期刊发表奖;杭州市青年文艺人才称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