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宽
仔细想想,除了小时候我们能围桌而聚,长大之后,我们再没有机会团聚过一次。团圆,成了无数人的梦想。希望明月朗朗匀出一些光,去照亮远在边疆的二哥和故乡倚门思念的母亲,还有像星星一样散落四海的朋友。
三秋之半,月满如盘,中秋节是仅次于春节的大节。这时节,田野里到处散发着作物成熟的气息,到处是忙碌的身影。
中天一轮满,秋野万里香。刚从田野里回来,母亲来不及歇息片刻,便开始中秋节晚餐的制作。不一会就从屋里端出香喷喷的炒茄子豆荚鸡蛋,还有煮熟的玉米、地瓜、毛豆,最后端出来的是中秋节压轴大戏——月饼和苹果。父亲将桌子擦拭得干干净净,摆在院子空旷处,满满一桌子美食,馋得我直咽口水。大哥二哥、大姐二姐和我,按照出生顺序依次而坐,晚餐后等待着分配美食。母亲从篮子里拿出苹果、月饼,逐一分发给我们,不偏不倚,一人一个大苹果、一个月饼。我拿到美味后乐不可支,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嗅着香气。父亲则啃一口月饼,装作不好吃的样子:“我不喜欢吃月饼,太甜了,这个给老三吃吧。”我接过月饼,一溜烟地跑到屋子里藏起来。
一家人围桌而聚,品尝着美食,月亮舒展在空,温和地注视着这个平凡且温馨的家庭,看我们尊老爱幼,彼此礼让,看我们欢声笑语,在月光下团坐、嬉戏,一任月影摇落一地清凉。
月光下,一个瘦弱的身影拄着拐杖,一步三挪地朝我家来。他从篮子里拿出一包月饼,招呼着我们来吃,父亲站起身来让他一起坐下来吃月饼,他笑笑说:“我吃过了,你们吃,分给孩子们吃吧。”说完,便一步三挪地消失在夜色中了,第二年的中秋节,他又准时出现在我们团聚的时刻。
这个老人并不是我家亲戚,而是村子里的一个孤寡老人,每年收麦收秋,都是父亲帮他收获,老人特别感激,所以每年中秋夜时,他都会送一盒月饼给我们,放下月饼,他便蹒跚着离开。皎洁的月光映照着他瘦小的身形,这一刻我觉得他好像我们家庭的一员,默默关注着我家生活,却又不参与,不打扰,等到圆月时,他都会准时出现。
是夜,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床头,我望着苍茫的夜空,想象着蟾宫月桂下的小兔子,翻来覆去睡不着,老人的身影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对于我们,团聚是一种常态,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种渴望。
初中刚毕业,二哥就应征入伍,当了一名光荣的边防战士。以后的时日,每天盼望二哥的来信,成了我们一家人的念想。每次邮递员来村里,母亲都会早早地站在门口,看了又看,期望邮递员拿一封信给她打招呼,多数时候都是以失望告终。二哥的信件是随着年节的频率传递的,中秋节,他肯定会有书信来。
母亲数着日子,等待着二哥的信件。中秋的这天,母亲收到了信,她满脸荡漾着笑容像盛开的花朵,仿佛二哥回家来一样的欣喜。明月皎皎,恩泽千里,这一年的餐桌上会留有二哥的一双筷子,照例他也会分得一块月饼。
我想此时的圆月,会一样地照耀着二哥,让他远在千里,依旧能感受到故乡的温馨。
中秋的圆月和月饼一样,深深地留在我心深处,那是家乡留给我的一道胎记。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老家过中秋了。工作后的我忙于工作,整天马不停蹄地出差到全国各地,除了春节之外,我都记不清节日、假日,在我眼里,回家就是节日,其他的时间都是工作。
我曾经在青岛、莱阳、南京、南昌、大庆、北京、杭州,一个人过中秋,有时是在宾馆,有时是在车上。有一年,我出差在萧山,晚餐后,酒店工作人员敲门,送来了一枚月饼和两个苹果。我一脸愕然,工作人员赶紧解释:“今天是中秋节,酒店为每一位客人准备了中秋节礼品,希望你能喜欢。”感动得我连声道谢。
看着这枚圆圆的月饼,我百感交集,思绪一下子将我拉回了多彩的故园,便赶忙给母亲打电话,询问她最近是否安好,询问她今年中秋哥哥姐姐是否回去看望她。在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我依旧风尘仆仆奔波在外,母亲依旧一个人留守在故园。又有多少人如我,在奔忙,在坚守,忘了头上那轮明月缺了又圆,圆了又缺。
在我脑海中,有时候时光会静止成一幅画:一个圆桌,几把高低不等的凳子,父母,兄弟,姐妹,还有那个拄着拐杖瘦弱的影子,成了中秋节的定格。仔细想想,除了小时候我们能围桌而聚,长大之后,我们再没有机会团聚过一次。团圆,成了无数人的梦想。
天上有明月,年年照相思。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我祈愿天下人都聚在一起,幸福地吃着月饼,开心地在月光下团圆;也希望明月朗朗匀出一些光,去照亮远在边疆的二哥和故乡倚门思念的母亲,还有像星星一样散落四海的朋友。
愿你我沐浴同一轮明月,享受人间浓浓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