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荣

　　小儿好奇地问我，为什么我们要长两只手，两条腿呢？

　　这是个问题，也不是问题。

　　小儿懵懂，好奇，求问，它就是个问题。人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两只手，两条腿，它是基因、遗传和进化的结果，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所以，它又似乎不是个问题。但是，我们为什么要进化成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对称，除了美观，除了方便，除了实用，除了基因，还有没有别的因素？

　　如果撇开生理成因，我们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它不但是问题，而且是一个关乎人之所以为人的严肃问题。

　　我们都长着两只手，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劳动，争取，创造，刨生活，手给我们带来了需要的一切。它们相互配合，左右逢源，天衣无缝。靠自己的双手得来的，只要不是去偷，去抢，它就是光荣的，自豪的，是可以心安理得地去享用的，但是，我们的双手，不应该只是伸出去拿，取，得，它的另一个功能也是伸出去，是弃，是舍，是予。因而，健康的人生，健康的双手，它们的分工应该是这样的：一只手去拿，去争取，为自己的幸福生活去打拼，而另一只手，是放弃，是给予，是帮助，是关键时刻拉人一把，是热情地握住别人的手。

　　我们也长着两条腿，腿是干什么的？是走路，是前进，是向着远方。腿，带我们走出家门，走出小圈子，走向广阔的世界，奔向美好的未来。腿的本质，与我们人的愿望是一致的，那就是前进，前进，永远向前。但我们可能忘了，我们这一生，并不是只为了向前，前面固然有诗和远方，有诱人的未知世界，但也有陷阱，有坎坷，有危险。我们之所以长着两条腿，一条腿是用来向前的，向着目标，不畏艰辛，坚定地前行；另一条腿，却是用来后退的，是退后一步，是缓一缓，停一停，歇一歇。后退，不是扯自己的后腿，不让自己前行，而是给自己留下余地，让自己站稳脚跟，确保你能进退自如，很多时候，后退，正是为了更好地前行。

　　我们还长着两只耳朵。它们一左一右，分立在脑袋的两侧，像个忠诚的卫士，时刻保持着倾听的姿势，不遗漏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没错，耳朵无疑是用来听的，听人说话，听鸟歌唱，听流水潺潺。我们听美妙音乐，也听嘈杂噪音；我们听忠言，也听谗语；我们听好心人的教诲，也听恶人的小报告……从我们的两只耳朵，灌进去各种各样的声音、信息、愿望和计谋，我们不累吗？我们可能忽视了，我们的两只耳朵，并非都是用来听别人的话的，我们的一只耳朵，用来听美好的声音，善良的忠告和悉心的教导，而另一只耳朵，则是要将那些强行钻进我们耳朵里的假大空的废话、嘈杂之音和恶意之语，统统排出去，不留痕迹，不为其左右。我们的一只耳朵，是为了认真地倾听这个世界，而另一只耳朵，是为了排放，人这一辈子，还真得学会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唯有如此，你才能听到正确的声音，美妙的天籁，而又能保持一颗空灵而安详，宁静而自我的内心。

　　此外，我们还长着两只可爱的眼睛，它们也是对称的，帮助我们看见了世界。莫迪里阿尼说，人最大的劣根性，就是双眼都用来盯着别人和外边的世界，难以自检。所以，我们应该用一只眼睛观察周围的世界，另一只眼睛审视自己。斯言善哉。我们之所以长着两只眼睛，那是因为，我们用一只眼睛看别人，另一只眼睛则应该看自己；一只眼睛看远方，看未来，另一只眼睛则看眼前，看脚下；一只眼睛看前面，看前途，另一只眼睛看后面，看退路；一只眼睛看外面，看世界，另一只眼睛，看里面，看内心。这样，我们的双眼才能看清楚，不糊涂，不迷惑。

　　我们的世界，从来不是孤立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之所以有两只手、两条腿、两个耳朵和两只眼睛，那是因为，我们的人生，有进，就该有退；有入，就该有出；有拿，就该有予；有得，就该有失。最重要的是，眼中有自己，心中更该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