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杏芳
我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夭,由于家境贫寒,我的哥哥姐姐不得不早早辍学进厂打工,贴补家用。正是哥哥姐姐的辍学才圆了我的大学梦。
离开家去省城上学,是我当时最幸福的事,而每周末回家,却是我母亲最幸福的事。一到周末,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总有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站在村口,每开过一辆公交车,她都会伸长脖子仔细打量下车的乘客。当她终于看到我从车上下来时,就会高兴得像个孩子,边喊着我的名字边奔向我,一把扯过我手上的行李袋,向我问这问那。可我对母亲的做法不以为然,总抱怨道:“你过来干啥!我自己会拿的。”对她的问话也是爱理不理的,还嫌她烦。现在想来,真是后悔。
毕业后我分到县城上班,先生在部队服役,而我一心扑在工作上,孩子要上幼儿园,就只好托付给了我母亲。娘家离我的工作地还有40多分钟的公交车路程,再加上我平时工作很忙,只能每周末回娘家探望父母和孩子。那天周末,也是女儿住在母亲家的第一个周末,我和先生一进母亲家的小区大门,远远就听到一小孩一声大似一声地叫着“妈妈、爸爸……”我们循声仰望,母亲家五楼北窗一大一小两个脑袋正探在窗外,那个小脑袋看到我们回应她,在她外婆怀里手舞足蹈起来。楼上窗口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妈妈爸爸”,楼下一声接着一声使劲喊着“宝贝宝贝”。 以后每次我们回娘家,在母亲家的北窗口总能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脑袋,一个是我宝贝女儿,一个是我亲爱的母亲。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总会想:也许将来有一天,这一大一小的脑袋会换成我和我的外孙……
再后来,我女儿长大了,出远门求学去了,一个月难得回一趟家。女儿一个电话:“妈,今天我回家的。”我笑靥洋溢,掐算她到家的时间,准点站到小区门口去迎接。远远看到女儿回来,接过她手中推拉的行李箱,细细打量她的脸是瘦了还是胖了,也想从她脸上读出她在校过得可好。我感觉历史在重演,我和女儿正如很多年前母亲和我。正思量间,女儿把她的行李从我手上拉了过去,说道:“谢谢妈妈,我自己会拉,别人看到要说我没有教养的。再有,我年轻身体比你强,哈哈……”还一路跟我聊学校一些趣闻和探讨一些事情。我惊讶于孩子的成熟和懂事,让我很是欣慰。我想,那几年母亲也是这样吧?曾经也细细打量我的脸,可我浑然不知,因为我每每从与她的目光接触中移开,好像从不喜欢跟他们多作交流。
只有自己做了母亲后,才真正体会到村口、窗边盼子女归的心情。那个冬天,那个黄昏,夕阳拉下夜幕前的那刻,冷清的街道、凛冽的寒风,一位两鬓苍白、满脸皱纹的老人,蜷缩在传达室外一角,她在盼今晚回来吃饭的我们一家三口。我心疼地牵住母亲冰冷的手——正如小时候她牵着我的手对我嘘寒问暖一样,说:“你来这里干吗呀?天这么冷。”母亲说:“刚从小店买东西回来,顺便来等一会你们。”也许,母亲你不来小店买东西,此时也应该站在五楼北窗盼我们了吧?想到这,我禁不住热泪盈眶。
前几天我生日,我买了一束康乃馨送给母亲,感恩母亲带给我一生的温暖,让我一直保持阳光与自信。而这种人性的爱,一直在轮回,温暖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