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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坐烹茗

墨韵里的茶香

  ■诚然

  茶水里,有滚烫的热情,茶香里,有真正的自我。每一次泡茶与品茶,无论古今,都是心灵的洗礼。同闻一缕香,便能心领神会,同喝一口茶,就是同频的共振。墨韵茶香,是中国人岁月的沉香,丰润悠长。

  朋友私发我一段短视频,向我展示他在浙江博物馆看到的宝贝——唐伯虎字画。我二话不说,当晚就预订了门票。这件由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作品,路远迢迢来杭,我可不想让它擦肩而过呢!

  如约来到浙博之江馆,当然是直奔主题找唐寅真迹。但偌大博物馆,一时难觅。仔细打听才知道,画作正在一楼临展厅的“故宫·茶世界”茶文化精品文物展的展柜里。至此,才知唐解元的这张画,是因誉为“古代第一茶画”而参展的,除了此画,同展的还有宋代著名书法家的作品。我不禁暗自高兴,原来,在心动的那一刻,礼物已加倍守候。

  如苏轼所说:“除烦去腻,不可缺茶。”于我而言,喝茶,早已是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闲暇时,来一泡盖碗茶,看雪后牡丹在水中慢慢舒展,清新的气息扑鼻而至,时光瞬间溢满茶香。忙碌时,从茶饼上掰下一小块老寿眉,丢入保温壶,再加一单片的陈皮,焖三五分钟,倒出来的茶汤就红如琥珀,入口醇厚甘甜,暖胃又提神。下班前,若再来一口,全身疲惫褪散而去,思绪也会变得清明。

  这不,由宋至清,历代茶人在流动的时空中积淀下来的茶文化,此刻就在眼前。

  展厅之始,最吸引眼球的,是《林逋行书自书诗卷》,这个书法长卷是北宋著名的杭州隐逸诗人林逋真迹。林逋,出生于书香门第、官宦之家,因家道中落成为孤儿。但他刻苦好学,熟读经史,中年后隐居西湖孤山。他的诗风,澄澈淡远,多写西湖景色,表达闲适情趣,最脍炙人口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一句,就来自他的咏梅诗《山园小梅》。书法工行草,瘦挺劲健。他性情孤高喜恬淡,以种梅养鹤为乐,他自甘贫困不趋名利,谢绝出仕为官。自书诗卷,透露着他高洁的心性与对家乡杭州的深情。

  书卷上除了乾隆御笔题跋《好春重至西湖曲》,还有苏轼题跋《书和靖林处士诗后》。“吴侬生长湖山曲,呼吸湖光饮山绿,不论世外隐君子,佣儿贩妇皆冰玉……”该行书,用墨丰腴,用笔含蓄,视觉感受饱满厚实,情感与书法完美融合。这是苏轼在林逋逝世约六十多年后,细品其品格和诗句后挥笔写下的七言长诗,赞美了林逋的诗与书法,品格与节操。苏轼论林逋的诗,似一杯清茶,初尝淡雅,再品却韵味悠长。他欣赏林逋的诗作里充满生活的独到见解,也佩服他淡泊功名利禄的旷达!也许,正是在袅袅茶香中,苏轼研读林逋诗作,提笔将心中感触抒写于墨,让“梅妻鹤子”的超脱形象从此留名青史。

  移步前行,来到了宋代著名书法家真迹展厅,宋人爱茶,爱得风雅。这里,有笔迹凌乱、涂痕较多的《苏轼(传)行书定惠院二诗草稿卷》,体现了苏轼书写当时的状态。有豪放俊美的米芾行书精品《法华台诗帖》,有瘦劲磅礴的黄庭坚行楷书《送四十九侄诗稿》,还有温润秀雅的蔡襄行草《入春帖》。诗字为证,宋四家皆与茶有缘,蔡襄曾制作小团茶且著有《茶录》,苏轼、黄庭坚都精于茶道,留下许多咏茶佳作,米芾也是品茗会友,咏茶歌茶,他们以茶润心,推动茶文化盛极一时。

  穿过琳琅满目的名贵清瓷展厅,在展厅最深处,是我最倾心的《唐寅绘事茗图卷》。该卷纸本设色,引首有文徵明题的“事铭”两字,两个刚劲大字,赫然于目。款署“徵明”,钤“文徵明印”。往左,图卷中央,是唐寅的绘画,那是唐寅为自己画就的一处世外桃源吧!只见浓淡不同的墨色里,苍松翠竹,峰岚秀起,泉水蜿蜒,飞瀑鸣泉,茅屋数间,清幽闲静,远景朦胧,近处细腻。茅屋中,文士正在读书,童子在外间里备好了茶具等候,不远处,有携琴的好友,正踏着清风穿廊而来,该是相约一起喝茶的吧!图画左侧,还有唐寅的自题诗,“日长何处事,茗碗自赍持。料得南窗下,清风满鬓丝”,刚劲不失清丽。边上,还有乾隆御笔题记。这幅山水,曾被乾隆私藏在养心殿,反复欣赏,并盖了许多章。

  看介绍,才知,“事茗”有两层意思,一是指人名,即陈事茗,是唐寅的亲家,两人交往甚多,是好友兼知音,陈事茗擅古琴,对茶也颇有见解,是一位有着高雅情趣的文人,二是指喝茶这个事儿。所以,唐寅以陈氏名号为题作此图,将“事茗”二字嵌入题诗中,描绘了陈事茗庭院书斋的生活小景,也表达了当时文人抚琴品茶的闲情雅趣。

  弯弯绕绕的展厅,犹如时光的隧道,茶文化,也穿越千年,从宋代文人的书屋,走入明代的山水画卷,如今,又走进现代人的平凡日子里。茶叶与茶具无论贵贱,茶的味道亦不分高低,重要的是寄情于茶,品味人生。怎么个喝法、与谁一起喝、喝出什么样的精神收获,值得讲究!

  茶水里,有滚烫的热情,茶香里,有真正的自我。每一次泡茶与品茶,无论古今,都是心灵的洗礼,它让我们,在喧嚣的世界里保持宁静悠然之心,在烦俗的生活中不失从容旷达之态。同闻一缕香,便能心领神会,同喝一口茶,就是同频的共振。墨韵茶香,是中国人岁月的沉香,丰润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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