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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汪曾祺一起尝春天

  文/徐升

   “野馔自宜清品味,世情谁识淡馨香。”若想觅得春天鲜活灵动的一面,不妨到汪曾祺的书中一游。他以平淡质朴而不失有味的笔触,在闲话家常间将有关故乡春菜的记忆娓娓道来。借三分温情脉脉的人间烟火气,佐以一腔天真烂漫的赤子心肠,汪曾祺用文字将春日好时光酿成了一坛醇醪,令品者无不如痴如醉,心向往之。

  采食春菜,不单是为了唤醒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味蕾,更是为了全身心地感知春天,迎接春天。在散文《四方食事》中,汪曾祺由衷地感叹:“踏青挑菜,是很好的风俗。人在屋里闷了一冬天,到野地里活动活动,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看看新鲜的绿色,身心一快。”在田间地头,河岸水畔,披一身盈满草木清香的煦暖春风,踏着经阳光和雨水解冻后的柔软春泥,一路且行且停,触目之处的新绿无一不是大自然的馈赠。蒌蒿、香椿、荠菜、枸杞芽、马齿苋……汪老将各种春菜的清新滋味摹写得入木三分,活灵活现,令人读来仿佛亲临了一场交织着浓浓诗意与浪漫气氛的春日盛宴,满心满眼都泛起无限欢喜。

  在他笔下,蒌蒿带着春水初涨的新鲜气息,在高邮湖的碧波里摇曳出一派葱茏风情。作为春天的信使,它承袭了东坡诗里“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古韵,勾勒出了水乡子民对早春的初印象,“春初水暖,沙洲上冒出很多紫红色的芦芽和灰绿色的蒌蒿,很快就是一片翠绿了”。(小说《大淖记事》)而在散文《故乡的食物》里,汪老以幽默的笔触回忆了一件儿时趣事:他小学时有一吕姓的同班同学,因“吕”字与“蒌”字仅有一音之转,获得了“蒌蒿薹子”的外号。这固然是童言无忌的戏谑,然足见蒌蒿是种平易可亲的蔬菜,它的身影随处可见,早已融入了生活的各个角落。

  在他笔下,滋味尤其惊艳的是香椿。嫩香椿头色泽紫赤,芽叶尚未舒展,甫一采下,未经烹调,浓郁的异香早已幽幽萦绕在指尖鼻端。入滚水略一汆烫,捞起揉入细盐切碎,与嫩豆腐同拌,淋上香油数滴,尝者直叹“一箸入口,三春不忘”。(散文《豆腐》)然而吃香椿的时机不过数日,一旦叶色转绿,叶梗稍硬,旋即香气大减。恰如春华短暂,稍纵即逝,故而咬春、品春,亦应从速。

  他回忆起故乡的野菜里,荠菜的身份颇为“矜贵”。在高邮,将荠菜焯熟后剁碎,拌入茶干细丁、虾米,用手抟成尖塔状装盘,即可入酒席作凉菜。荠菜的柔软、清爽与鲜香,成了高邮人舌尖上一缕魂牵梦萦的乡愁。旅居北地的时日,汪老也曾为难以觅得这一口春鲜而无可奈何。《家常酒菜》一文里,他写自己别出心裁地用拌荠菜的法子炮制嫩菠菜,风味亦佳,以此方可慰藉漂泊异乡的胃口与心灵。

  他对枸杞头和马齿苋的怀念,是以一双慧眼的敏锐,察觉到生活细微处的美好,并报之以无限热爱。他关注到乡下女孩子用竹篮装上枸杞嫩芽进城叫卖时淳朴热情中带有一丝羞涩的叫卖,吆喝声里透着春雨的明净温柔。马齿苋贴地而生,虽不起眼,却颇有端庄稳重之风。吃长斋的祖母每每摘下肥嫩的马齿苋晾干,作馅包包子,入口喷香。马齿苋是生命力蓬勃的坚韧草木,年年锲而不舍地赶赴与春天的约会,在饥荒年月里,汪老曾一度靠它果腹。春风起处,得遇野地上已成“燎原”之势的马齿苋,他的心底便生出重逢老友的踏实和欣喜。

  他最偏爱的当数那一口小水萝卜的清爽。小水萝卜鲜红欲滴,因在杨花飘飞时上市,在他的家乡又名“杨花萝卜”。吃这种小萝卜,不去皮才算留住了“灵魂”。将杨花萝卜细细切丝,略加一点酱油、醋、香油拌匀,撒上青蒜,触目轻红嫩白,煞是喜人。甫一入口,清脆有声,鲜甜四溢。客居北京时,他偶然发现附近街口的茶食店檐下有一处零嘴摊子卖萝卜。只消付一枚铜板,上了年纪的女摊主便利落地切下三四根萝卜来。拣一枚杨花萝卜生嚼,待脆嫩回甘的滋味与春天水灵灵的气息在舌尖一同迸发,怀乡的情绪在此刻变得轻盈而愉悦,随着微风飘散在云端。

  古语云,“咬得菜根,百事可做”。冰消雪融,春回大地,跟着汪曾祺一同品尝春天,让那微苦回甘的草木清气在舌尖复苏,渲染出春天的葳蕤芳华。如此,方可在心底留有一味淡然与安宁,沉淀出随遇而安的人生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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