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小，放了洗衣台、拖把盆，顶上装了晾衣架，所剩的空间就寥寥无几，更多的时候，花盆都摆在阳台外的雨棚下，只有在大风、酷热时才会搬进来，在阳台稍做休息。

　　但这并不妨碍我跟别人说起，我家阳台的花如何如何。

　　从老家拔来一把葱，当菜炒掉后，剩下几颗葱头，随手埋在了花盆里。过了两天，就有点点的绿色从葱头上冒出来，扁扁的，一直在奇怪，葱是圆圆的，怎么长出来是扁的呢？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它，给它浇水，葱也不负所望，长势喜人，扁扁的叶已经慢慢地变成圆圆的，绿色越来越多，很快就覆满了整个花盆。这时，杂草也不甘落后，从泥土的各个角落里钻出来，和它抢占地盘，好在主人勤快，一看到它，就把它消灭了。看到过小葱开花是白色的，素洁淡雅，可是我家的小葱，没等它开花，早就进了主人的肚子。

　　去年初，别人送我一把带花苞的郁金香，种在盆子里，轰轰烈烈地开了一茬。萎谢后，顺手拔了，改种月季。月季花开灿烂，花期又长，愣是欣赏了几个月，直到在去年底的寒潮下全军覆没，花盆至此一片萧条。趁着空闲，打算清理一下，撒一些花的种子，也给阳台增加点颜色。拔掉枯死的花枝，却惊喜地在盆里发现两个绿色的小芽，是郁金香吗？可我明明记得花谢之后全部清理了，土壤又两易其花，却原来生命的种子早已深藏在里面，等到不经意时给你一个惊喜。

　　心血来潮拍了照片，发朋友圈。有友在底下留言：“这花，怕是开不了吧。”从小小的绿芽，到现在茁壮的样子，是我日日侍弄的结果，怎会，开不了花？可是，等到满大街的郁金香开了，我的小郁还是绿绿的两棵，不见有开花的迹象。真被朋友说中了。遗憾之余，也只能在心里宽慰自己，就算不开花，那一抹绿，也是赏心悦目的。

　　太阳花的种子，不知道是小鸟啄来的，风吹来的，还是本来就藏在养花的泥土中，忽然有一天，它就这样冒出来了。每年，因为寒潮，因为热浪，养的花总是死的死，萎的萎，只有它，年年循时而出，热热闹闹地开花，静静悄悄地萎谢，等到来年，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上一次的过程。有时候，种新花的日子，妹妹看着光秃秃的盆子，想把花移进去，我总是笑着制止。我们欣赏过它苏醒时的绚烂，也得等待它沉睡时的寂寞。如果花也分高低贵贱，那么“太阳花”是极卑微的一种吧，但是它蓬勃的生命力却让人心生佩服。

　　早上起来，照例去看它，只见昨天还是花苞的牵牛花，齐齐开放，在雨棚下绚烂成一片紫色。小时候，家门口有一块空地，没有刻意播种，夏天，总会长出来几株牵牛花，娇娇柔柔，随处蔓延，爬到躺着的大石头上，绕到兀自生长的小树上，更有力气的，会攀到边上菜地的竹篱上，沿着竹篱一路向前，不到几星期，便有了花骨朵儿。早晨，太阳刚露出半边脸，母亲会拿着吊桶在水井边吱呀吱呀地打水洗衣服，这时的我，就会蹲在地上，看那些叶片沾着露珠的牵牛花，迎着太阳缓缓地开放，看青黄的竹篱因着牵牛花而绚丽多姿，一直到它轻轻地合拢最后一片花瓣。那些花儿，是蓝色的。见多了红艳艳的各种花，那抹素雅的蓝，更加使人惊艳，于是一直留存于记忆里不忘。牵牛花的种子，是我特意问人要来的，不知道颜色，播种后，心里期待能见到那抹久违的蓝。茎叶无所依凭，没有竹竿，只找了几根带子，系在廊檐下，可以让它攀爬。一日日，枝缠叶绕，却是期待又期待。花开终于有时，不是蓝，但是，心里也是喜欢的。

　　半夜，因为口渴去厨房喝水，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似有似无，在鼻子边萦绕，不是水果的香味，也不是香水的味道，却非常好闻。循香而去，是在窗户边，香樟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花了，银白色的月光里，满枝的绿叶下，夹杂着黄黄白白的小花，像一个个幽柔的梦，使人忍不住想去吻一吻，嗅一嗅。小区里的香樟树扎根数年，早已枝繁叶茂，更多的枝杈更是伸到了阳台边，触手可及，我于是笑称它也是阳台花中的一员。

　　古人常说，开到荼蘼花事了，我家阳台花虽少，花事却是热闹的。屁股花，撅着肥肥的屁股，正在炫耀；红提灯，名如其实，提着一盏盏红色的灯笼；舞裙草和紫罗兰，正窃窃私语，互相诉说着心底的小秘密……有风的日子，搬一张椅子，在阳台上，听风吟，看花开，也是人生的一种浪漫了。

　　■董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