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柏泉
“小金,今天又给我们吃咖啡饭啊?”
部长的一句玩笑话,让小金紧张得不知所措,脸“唰”一下就红了。
这几十斤大米的大锅饭,着实有点难烧,不是锅底的焦了就是面上的生了,前两天烧的夹生饭被司务长训,也没有刚刚首长的一句戏谑压力大。
新兵连集训结束分配到后勤部机关不久,警卫班长找到小金:“机关管理处长关注你好多天了,觉得你不错,挑选你去炊事班,马上收拾一下出发。”
军令如山,二话不说就动身,但心里免不了嘀咕:“让人去当“火头军”,还像是被点中了状元,这往后怎么向家里人说?”在部队当伙夫,自觉抬不起头来。
小金是个要强的人,不甘归不甘,活还得干好。于是洗菜、烧饭、做馒头,一样一样从头学。
小时候农忙季节,在家帮大人烧过饭。那是小锅饭,一锅三四斤米;现在大锅饭,每次五六十斤米。毛想想一个道理,无非多添点柴火罢了。于是为了证明烧饭没有什么了不起,挑一个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心中的猫画起眼前的虎:把米倒入锅中,加水至高出米平面十厘米,盖上锅盖,烧!
一股焦味从饭锅散发。炊事班长鼻子敏感,连忙往灶台跑——掀盖、取铲、搅拌,总算把米浆温度翻搅匀了,补救出一锅有点烟熏有点夹生的多味大米饭——至少比全锅焦炭要好一些。
其实班长这种用锅铲搅拌的方法也不正确,烧煳的概率很大。根据自己的经验,水烧开以后,保持旺火使锅水翻滚,然后用大勺子一勺一勺往滚水里撒米,目的是保持米浆翻腾。在箩底的最后几勺米倒入锅中后,待锅中央冒泡,马上盖锅,没几秒钟热气直往上蹿,此时赶紧压火,一秒都不要耽搁,这样烧出来的大锅饭又软又香——当然这是后话。
大锅饭难烧,做馒头也不容易。那时候做馒头,都用老面发酵,然后兑碱水。兑碱水是门技术活,弄不好蒸出来的馒头不是黄了就是酸了。不像现在大多用酵母,只要按要求配比用量,都能发好面,蒸出来的馒头松软可口。作为南方人,从来没有发过面,更不会做馒头。跟着炊事班长一步一步学:和面、揣面、揉面、兑碱、制作、醒面、上笼、压火、出笼,每一道工序有每一道的诀窍,其中一处没有掌握好就会前功尽弃。
上面这些活,尽管洋相没少出,但无论咖啡饭还是酸馒头,口感是差了,至少还能将就着吃,不会影响部队的工作训练。最要命的是轮到早间值班,那一种紧张,简直会把人从梦里吓醒。
那年代,部队用的是煤灶,第一天晚饭后把煤灶肚用湿煤压灭,关上煤灶口的小铁门。第二天早上只要打开小铁门,用铁杆在灶肚下面的出灰处稍微捅两下,火苗立马蹿出来。这是早间值班炊事员最先必须完成的工作,然后是左边一锅稀饭右边一锅水,烧水是为馒头上笼做准备。
通常情况下确实可以如上所述顺理成章,要命的是十次里有那么一两回煤灶火被压死了,也就是捅不出火苗了。没有火,就意味着烧不了稀饭蒸不了馒头,然后到点了开不了饭。这么大一个部队一两百号人,吃不了饭不能按时开工训练,那可是重大事故!遇到这样的事是不是要急死人啊?
为了预防万一,前一天下班前,值班炊事员都会准备好生火用的柴火,有刨花,有细柴,有粗木,有干煤,随着火势一点点加料,最终点燃干煤,生旺煤灶火。
有一天,小金和以往一样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第二天一大早摸黑起床,睡眼惺忪摇摇晃晃到灶间,按规定动作一阵操作,灶肚间一点亮火也没有!一摸小铁门,冷冰冰的。糟了,火死了!刚刚半开半闭的双眼,这时候瞪得比灯泡还亮,恨不能用目光点燃这黑魆魆的煤块。
赶紧进入第二套方案。点燃引火柴,加上大木块,嘴吹——呼呼呼,心越急柴越湿,本来就不大的火苗几口被吹灭了;重新来,不敢吹火了,可是不知什么原因,火苗还是慢悠悠的越来越小,又灭了!几次下来,点火柴用完了,焦急的心顾不上满头的大汗直流到眼睛辣唧唧的痛。怎么办?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火生着!四周寻找有没有可点火的东西,有了,两把新买的扫帚竖在门背后,这细竹扎成的扫把,砍下来点火最合适。可是舍得吗?有没有别的办法?犹豫两下,没有时间了,大有董存瑞炸碉堡的气概,为了按时开饭,烧!
煤灶终于点着了,开饭没有耽误分秒。事后,小金拿了五块钱向司务长去赔扫帚费,司务长得知缘由后说:钱不用缴了,两把扫帚换来了部队工作、训练的正常进行,值!
自此以后,小金更加用心钻研炊事技能,成为一名样样拿得起的“火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