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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蛙鸣入梦来

  文/申功晶

  “一听到雨蛙的鸣声,我心田里,忽地装满了月夜的景色。”——川端康成。

  我有多久没听到蛙鸣声了?

  记得四五岁时,我家隔壁公园有一个荷池,一入夏,池塘里的“荷事”胜极到难管难收的地步,此起彼伏的“咕儿呱——咕儿呱”响彻天地间,我倚着栏杆,探出小脑袋,仔细瞅去,一只绿黑条纹的青蛙蹲踞在荷叶上,怒目圆睁,腮帮鼓鼓,俨然一副睥睨天下、霸气侧漏的王者气概。一如开国领袖诗中所述:“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妥妥成了一方池塘里的“万虫之王”,我俯身从地上抄起一粒小石子,看准朝它掷去,只见它两腿一蹬,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犹自不罢休,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倒不是我和蛙之间结了梁子,只因独生子女的童年太过孤单,不得不“与蛙共舞”。

  上了小学,一天放学,看见弄堂口站着一位青年男子,脚下搁着一个装满青蛙的网袋,他冲路人吆喝:大婶,来点蛙肉尝尝鲜,葱炒油爆,好吃的下酒菜!然后从网袋里拎出一只只活蹦乱跳的青蛙,过完秤,麻利地剁头、剥皮,地上一片鲜血淋漓的狼藉,无头青蛙仍不停抽搐、痛苦地扭动着残躯,看得我触目惊心。我忽然想起老师在课堂上讲过,青蛙是益虫,是田间卫士,捉害虫的能手,是农民伯伯的好朋友。于是,我朝前走一步:叔叔,青蛙是益虫,你贩卖青蛙,是犯法的!孰料,那青年目露凶光地盯着我,吓得我倒退两步。此时,耳畔响起一个清脆的童音:警察叔叔,就是这里,有人贩卖青蛙!一位白皙清秀的少年分开人群,后面跟着一名穿制服的警察。蛙贩灰头土脸被警察带走,临行之前,他扭过头,狠狠朝男孩瞪了一眼,少年却毫不惧怕:你下次再贩卖青蛙,我还报警!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顿觉正义感爆表。网袋里剩下的青蛙获救了,一时之间,男孩也成了我心目中脚踏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一个偏僻乡村支教,从学校到宿舍,要走一段“野路”。乡村的夜晚,静得出奇,也黑得出奇,除了头顶一点零零碎碎的星光,周遭黑漆漆一片,不见一丝灯光,亦不闻半点声响。小路两边是一丛丛灌木,稍有风动,影影绰绰,形似鬼魅,此刻,山上传来猫头鹰“咕咕”叫声,我惊得浑身汗毛竖起,从小听过的鬼故事应景地浮现脑海,我想大声唱歌,又怕歌声招来心怀不轨的坏人。进退两难之际,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咕儿呱——咕儿呱”声响,是蛙声!从起初零星的一两只“情歌对唱”,到数只“小型合唱”,再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的“大型团唱”,划破了乡村的静谧。倘若放在平日,这杂乱无章的聒噪必引起反感乃至厌憎。但那晚的蛙鸣,打破了乡村夜间恐怖诡异的氛围,宛如一曲天籁之乐。古人说,“蛙声篱落下,草色户庭间”,有蛙鸣的地方,便有灯火可亲的人家,想至此,一颗悬起的心落实下来,一路平安顺利回到宿舍。

  又过数年,那是一个高考季,我在网络上看到一条新闻,某小区晚上蛙声一片,为了给考生“消除蛙噪”,某位家长将消毒液倒入池塘,毒杀了一池青蛙。读罢,愤慨中糅杂着些许心痛,家长关心孩子无可厚非,但为了消除杂音而滥杀无辜,大有“睡不着觉怨枕头”的感觉。古人说“身居闹市好读书”,反观现在温室里被呵护长大的孩子,稍遇风雨,略经挫折,便不能坦然处之。须知,世界原本就非一块净土,欲除烦恼须无我,何不顺其自然让考生体验一下“身在乱蛙声里睡,心从化蝶梦中归”,人与自然和谐的妙境。

  又到一年“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我的家乡,一座被称为“鱼米之乡”的千年古城,近年来,“鱼”和“米”消失在城市工业化大潮中,在钢筋水泥的包围中,连蝉鸣也鲜少听到,更甭提“何处最添诗客兴,黄昏烟雨乱蛙声”了。我平时工作繁忙,压力山大,很是怀念那个“草深无处不鸣蛙”的时代,于是,我把手机背景音乐设置成蛙鸣声,那晚,我枕着蛙鸣,睡得香甜,梦里,有“青草池塘处处蛙”,也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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