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涛
萧山南片,多以丘陵山地为主,加之湿润的气候,适合茶叶的种植与生长,故而有很多茶山,家乡进化镇也有许多成片的茶山。
记忆中家乡的茶山,丝毫不逊色于今天杭州九溪、龙井的茶园。那时候的村民是闲不住的,他们勤劳、质朴,不是在农田里开垦,便是在山间茶地里劳作。施肥、开垦、修枝,把茶园打理得井井有条,那茶树高矮一致,像队列一般整齐,连绵起伏之间,通向远方的天际,甚为壮观。茶树间的空地也被除尽了杂草,干净整洁。
那时候,农民除了分口粮田,还能分山地、茶地。我家的茶园分在村里茶山的山脊部位,以一棵大梨树为界,从梨树往下数四行,便属于我家。那梨树,虽然时常开出洁白的小花,但从没结出过令人向往的果实。尽管如此,它也有它的好处,小时候,总觉得去茶山的路好远,每每看到那棵大梨树,便觉得希望就在前方。记忆中的茶山是从不缺人的,上半年采茶,下半年整枝修理,尤其是采茶季节,采茶妇女们的东家长西家短,孩子们的追逐打闹,茶山如同热闹的市场。
记得那时候的茶叶很值钱,从村口到茶山,一路都会有茶商设摊收购刚采下来的茶青,尤其是清明时节。所以,村口的小学一放学,我们这些孩子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赶紧做作业,而是以最快速度放下书包,找上一个小塑料袋,约上小伙伴,奋力朝茶山跑去采茶,这是小时候零花钱的重要来源。
清明时节采茶,其实并不容易,茶叶刚冒出嫩绿的小芽,数量少且重量轻,又因为采茶的人多,因而更难采摘到。大人们通常是在自己茶园里采摘,而小孩子则不那么安分,见自己茶园茶叶不多,便满山遍野地胡乱采摘,见茶叶就采,无所顾忌,所以免不了受到大人们的责骂,不过我们并不在乎。
当塑料口袋的茶叶渐渐满起来,或者觉得已经达到了心理预期,便会飞奔下山去找小贩卖茶青,当然小贩也鬼精得很,对小孩子的茶青总是挑三拣四,不是嫌弃茶叶采得太大了影响观感,就是嫌弃采的茶叶颜色不好,或者想在秤杆上做手脚,千方百计地想杀价。小孩子当然也机灵得很,虽然看不懂秤杆的计量,但也煞有介事地凑过去看下,以免吃亏上当。“一两都不到,得,就给你五块钱吧!”小贩说得自己很大方,小孩似乎也很满足。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五块钱,对于农村小孩子来说,虽然算不上很多钱,但又确实算是一笔不小的零花钱。
有了钱,属于孩时快乐记忆的,应该是村里祠堂对面的小卖部了,一毛钱的白糖棒冰,六毛钱的巧克力棒冰,两毛一颗的大大泡泡糖……当然,印象最深的还有被小店员装进塑料圆筒里面的鱼皮花生,鱼皮花生按颗卖,买上几颗装进口袋,想吃了拿出一颗,含在嘴里,等外面的面皮化开了,再把花生用力咬碎,“嘎嘣”一声,唇齿留香,又很有饱腹之感。那滋味在物质丰饶的今天是无法体会与理解的,工作多年之后,想起小卖部里的鱼皮花生,总会想起清明时节茶山采茶、卖茶青、买零食的童年记忆。
又到了采茶时节,回到农村老家,突然来了兴致,想再上山看看家乡的茶山。走了近半小时山路,来到茶山山脚下,竟然许久都找不到自家茶园的位置。努力寻找那株标志性的梨树,也始终找不到方向。茶山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场景,显然已经许久没人上山了,原来低矮的茶树已经长得漫无边际高过身体,杂草和野生竹子已经占据整个茶山,俨然看不出曾经人们劳动、生活的印记。此时,山间依然间或传来一声声鸟鸣,依旧空灵、幽静,但心中却没有了大自然的诗情画意,多了莫名的失落与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