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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 塘 月

  从后门送走囡囡和阿义嫂已经起更了,金花太太松了口气又在前前后后的忙开了,用家里的几大坛菜籽油和几桶洋油,还有祖宗牌位前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蜡烛油把柴房的茅草丝浸个透,又把柴草拖得前厅后房的到处都是,最后,把手中的美孚灯扔到了散乱的草堆上,只身离开了家,临出门看了一眼熊熊燃烧的火苗,带上了厚厚的台门,开始了后半生流浪生活,这个敢作敢为的女人,决定用痛苦和磨难洗刷自己曾经的罪过,为自己选择了流放,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感悟痛苦并为自己赎罪。

  施家的宅院离开街有一段路,天寒地冻的街上人家都没有发觉起火了,偶尔有人在梦里听到“劈劈啪啪”的声响,也以为又是兵匪在作恶了,反而把被头掖得更紧些,把头再钻到被窝里些,直到天亮前卖豆腐的阿四闻到一股煳焦味,还以为自己煮豆腐浆没看好柴火,到灶口看看又到门口看看,一出门,啊!东头不远的施家已经成了一座火山。 

  从金花太太带上台门离开施家大院到卖豆腐的阿四看到火光,已经整整几个多钟头了,由里到外,院里的一切已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了灰烬,街上人从阿四惊慌的呼救声纷纷中起来,只看到施家前厅后院的架子在熊熊燃烧,重檐画梁和雕花门窗在黎明前漆黑的夜空中最后的亮相。

  事后好长时间,街坊邻居没有人敢去淘“火地盘”,施家到了山穷水绝的境地,往昔在乡人眼中泼辣有余的太太,在最后的关口又做了如此惊人的举动,实在难得。也有的人认为孤儿寡母已经不幸与家同归于尽,还去挖什么呢,就让她们在自己家里安息吧;还有的人信奉明哲保身,去淘什么呢施家以前也不会料到有这一天的,守着自己的过日子才是。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人人都在暗地里咒骂那个丧尽天良的土匪头子。

  想不到的是施家着火的第三天,那土匪头子竟然端着香烛到一片还冒着热气的废墟上来祭拜了,据说是他害怕了,怕施家厉害的太太来报仇,魔鬼一般的土匪居然也怕鬼。

  邢家大太太以十二分的怜惜接待了外甥女。她知道当年姑奶奶玉琴前前后后的事,珠花事件后,也曾去施家看望过被关在房里的玉琴,与姑爷交涉过,玉琴自杀后,大老爷和自己同去施家论理,记得当时还曾指名要会会姨太太金花,可是自知理亏的金花躲进房里不露面,施家母子对他们的指责忍而又忍,想想人已去世不能复生,最后他们夫妇退了一步,只得以厚葬玉琴而告结,当时也想带走孤苦无依的囡囡,可是施家母子死活不肯还指天起誓一定善待囡囡。从此邢施两家再无往来,如今眼前的囡囡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脸上依稀有她母亲玉琴年轻时的模样,不由得倍感凄凉,便把囡囡安置在自己房里与自己住几天,说打扫整理后间房再让囡囡去住,还让士云姐妹多陪陪囡囡。

  夜深人静的时候,邢家大太太在灯下拆开了囡囡带来的信,看着看着眼眶润湿了。

  大舅老爷大舅太太金安,贱妾施氏金花见礼。

  施家有难,难及囡囡,金花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陈,只恳请舅老爷舅太太看在她母亲的份上收留孩子。附上田契两张,请舅老爷舅太太收管,等有一天囡囡出嫁作陪嫁用。囡囡自幼丧母孤苦无依,我是万死难赎罪孽,只望舅老爷舅太太为她在邢姓家族中找个安身处,好让她长远受舅老爷舅太太羽翼庇护。临危托孤,感激万分,敬祝安康!

  即日

  邢太太随即从信封里抽出了叠得很整齐的田契,展开看看是沙地一百亩和水田一百亩的两份契约,心里感到沉沉的,天良未尽哪!也不知现在她自身如何?此刻,邢太太心里有多少对施家、对金花的怨恨都被这信里诚挚的语言打动遮掩了,人之将尽其言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邢太太着实为金花太太担心起来,看看熟睡的可怜的囡囡,又起身为囡囡掖好了被角。

  两天后邢家派人去打听消息,才知道施家豪华的家园已成废墟,金花太太生死不明。

  士生原以为城里生意很好,父亲是因为忙不过来才让自己去临时帮帮的,因而觉得走得匆忙未与莲贞说知,过几天回去再说也未尚不可。谁知到了城里却发现生意异常清淡,每日父亲只和自己在店铺说生意经,偶尔处理一些事务。士生又想,爹是腰骨不行才让我来的,店里真的也没什么事要做。确实,沦陷以后,许多商家都很萧条,邢老爷在城里的生意也只能算是维系,所以不关门而撑着是因为认为总不会长远这样的,生意做得小些留着店面,到一定的时候也好启动快些,此番回去听妻子说士生闲着,就想到反正城里生意不多,把士生约束在这里可免生事端,于是每天利用些空余时间,不急不慢传授些买卖上的经验。

  几天后,家里的小船来了,给送来了不少吃的穿的和用的,晚上,爹爹对士生交代了:“这些天你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生意,明早我随船回家一趟,你留在店里照管,记住不要接大宗的生意,有什么事等我来了再说,平时多请教店里的大先生。”

  士生很失望,父亲没有让自己也一同回去,心里实在惦念着病中的莲贞,可是又不能违了父亲的安排,也不能对父亲说实话,晚上低头吃完饭便进了自己的房间。看看摇曳的蜡烛火光和流落的烛泪,“点点滴滴尽是离人泪”,尝到了相思的苦,不由得闭上了眼,眼前不时闪过莲贞凄美的脸庞。我不在她一定很孤单,我走的时候她连一点信息都不知道,她一定很伤心,她一定在等我回去,怎么办呢?我不回去她不能来,她不能来,她来?士生被自己这个大胆的念头吓了一下,又觉得还早些,眼下最要紧的是和她联系,写封信吧,又担心被别人特别是父母亲知晓,可又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烦极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会天就亮了。终于士生熬不住思念,匆匆下床,展开纸写了起来。

  士生把信折成小条夹在一本珠算书里,顿了一会,又找张旧报纸把书包好。避开父亲把书交给了阿寿,并一再嘱咐阿寿:“一定要把书给福顺,就说是让他还给四太太。记住,别弄丢了。”

  这阿寿在邢家帮工七八年了,自从上回跟随士生去柳叶湖朱娘舅家以后,与士生很亲近,看少爷严肃的神情便认真地答复:“二少爷您放心,我一定送到的不弄丢。”说完把书塞进怀里。

  就在邢老爷回到家后不久,小镇又有事了,是邢家又有事了。

  税官山木是日佬在小镇的最高长官,负责南沙一片乡村的控制和掠夺,日军南侵要具备大量的军需,便进一步加紧了对江南富庶地区的掠夺。山木接到了上司的指令后,便即刻通知镇上的维持会、商会,按照各家的产业限时勒交钱粮。邢家又撞上了,因为本来邢家的产业多在商业,沦陷后多处生意都削减了几成,有的几近零,日本佬又规定不得关闭商铺,于是抵押了田产在苦苦维持,虽然蔬菜行运出去了积剩几年的酱菜,但明摆着是山木的强取豪夺,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也就是了,根本就没有分毫的进项;又因为上次的“酱黄瓜”事件,山木一直耿耿于怀的,这回有机可乘便又狠狠地铆上了邢家。于是一个巨额的数字,让本就萧条的邢家面临倾家荡产了。下午邢老爷从蔬菜行回来,直接就回到南楼房里和衣躺下了。

  (未完待续)

  60

  吴徐航  著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

  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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