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阿根

　　又是一年清明节，我会在奶奶的墓前放上她最爱吃的水果糕点，点上清香拜上三拜。奶奶在世时，我对她的感情远远胜过父母。虽然奶奶离世多年了，她的慈爱却永远留在我的脑海。

　　因为我家几代单传，奶奶对我总是百般宠爱。我小时候常闹肚子痛，她听说吃“天医殿”香灰就会好，就领着我去了。新街离我家几十里路，她背我一段我自己走一段，炎热的天汗水浸湿了她的蓝布衫……

　　我们家境贫寒，吃饭时很少有好菜，父亲不在家时老是几碗青菜咸菜，我吃不下饭母亲就骂我，我连饭带碗扔在地上，这下母亲抓起扫帚柄要打我，我就飞快逃到奶奶屋里。自从爷爷被日寇杀害，奶奶和小姑就在西厢房单独开伙。母亲看到我躲在奶奶怀里，小姑又站在门口，只得悻悻而退。这时奶奶便会给我煎一个荷包蛋盛上一碗饭。长大了我的脾气不好，在部队时首长就批评我修养差，到地方领导也批评我脾气不好，我知道这脾气是被奶奶从小宠坏的。

　　我很小就喜欢游水，可父母怕我淹死断了香火，看到我在水里就扔泥块甚至用竹竿威吓，我只得跑到村南头的河里游泳，那里有奶奶的二姐和表婶照看着，所以奶奶放心。我跟大人去河里摸螺蛳河蚌，母亲挖了蚌肉或挑出螺蛳肉用嫩南瓜韭菜炒炒，父亲便美美地喝上半斤绍兴黄酒。奶奶看了就说“我孙子不会游泳哪会水底摸河蚌哪会让你美美地喝老酒？”弄得爸妈十分尴尬。后来我当上海军战士，在部队带领一帮萧山兵横渡胶州湾得了第一名，奶奶知道这一消息后，十分高兴，说是她的功劳。

　　五岁那年，我对奶奶说要写毛笔字，奶奶找出二叔用过的笔墨砚台问我哪里写？我说在堂前的板壁上写。这杉木板壁还有七八成新，奶奶说少写几个字别把板壁弄脏。我刚写了几个字，父亲从田里回来了，一看就大发雷霆，抡起手臂要打我。奶奶把我拉在怀中挖苦父亲，说你小时候不愿读书，如今连毛笔怎么拿都不知道，弄得父亲哭笑不得。后来我在村上为邻居写春联，大家都夸我毛笔字写得漂亮，奶奶就笑着向人家说，我孙子五岁就会写字了。

　　1964年我应征入伍，奶奶听说部队经常有作战任务，就天天站在村口等我的信，偏偏我四个月不给家里写信，又听有人说你孙子说不定“光荣”了呢，急得奶奶茶饭不思欲哭无泪。五年后我退伍回乡，奶奶看到高高大大的孙子，高兴得不断擦着双眼。此时的奶奶人老了，背驼了。我在县城工作后，不时买些她喜欢吃的东西，乐得她在村上到处炫耀说孙子孝顺从小没白疼她。

　　奶奶让我找对象要找小巧玲珑的姑娘，她说不喜欢高大肥胖的。后来我把妻子领到她床前，见到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孙媳妇，她说很高兴很满意，希望再活一两年可以看到曾孙出生。可惜没等到这一天，我妻子刚怀孕她就离开了人世。

　　奶奶82岁去世，我忍不住大声痛哭，小姑说男人的眼泪是珍珠，你奶奶在阴间不愁没钱花了。我悲痛的是，奶奶还没有得到我多少孝敬就这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