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传英
“大菱调番薯喽,大菱调番薯喽!”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当深秋时节,这样的吆喝声,就会在我们耳边响起。
那时,里畈人把摘下的大菱,用大船、小船装得满满的,送到沙地上来调番薯。他们的船岸边一靠,就大声吆喝起来。孩子们闻声喜笑颜开,兴冲冲地跑回家告知大人。顿时,小孩、妇女,或老人把家里的番薯装进麻袋,放进箩筐,拎的拎、抬的抬、背的背,来到船埠头调大菱。
那时,沙地上结合农田改造,大规模兴修水利,老湾疏通,新河开掘,河湾两岸大量的土方堆积,形成了一条条的高埂。高埂沙土干燥松散,正适宜种植喜旱怕涝的番薯等作物。
“埂头番薯”皮面光洁红润,味道可与栗子媲美。高埂多,番薯自然种植多,一个生产队每年总要种下几十亩地的番薯。霜降以后,番薯可以收掘。每家农户可分得上百斤。番薯一时吃不光,人们就设法储藏、晒干、上窖,而调大菱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
沙地的河湾,首要用的是排水和农田灌溉,兼以养些鱼,若久旱不雨,就会干涸,所以不宜种大菱,因此,大菱也成了沙地人难得吃的东西,尤其是小孩子对大菱更是十分喜欢。烧熟的大菱,啃掉几只菱角,放进衣袋里,舍不得一下子吃光。他们有的还把两角菱的壳制作成口哨,吹出动听的声音,玩得可欢了!
里畈,有的是河道,河水四季充盈。那时,里畈河面上挨挨挤挤的菱叶随处可见。大菱有四角菱、两角菱之分,四角菱壳薄肉脆,两角菱壳厚肉香,各有千秋。我见过里畈人采菱,大多是些女人,她们有的坐在小船里,有的坐在菱盆里,一边嬉笑,一边采菱,高兴起来,还打趣逗乐,或哼些民歌小曲。早上的太阳照在这些采菱女黑里透红的脸上,眼神里闪烁出丰收的喜悦,惹得一些行人放慢脚步,驻足观看。
记得那时候,有三斤番薯调一斤大菱的,也有十斤番薯调四斤大菱的,沙地人不大计较大菱的多少,反正自家番薯有的是,换些大菱,无非是调调口味而已!里畈朋友倒也蛮客气,大菱称好了,还会给你再添一手把,然后互相打个招呼,才高兴地离开。
待到夕阳西沉时,沙地上各家各户炊烟袅袅,一会儿,一股熟大菱的清香味溢出屋外,扑鼻而来,不禁让人垂涎欲滴。这时,调番薯的里畈朋友,也早已伴随着“嘎吱嘎吱”的摇橹声,乐滋滋地满载而归了。
在数年的大菱调番薯的交易中,里畈人和沙地人彼此间加深了了解,增进了友谊,建立了感情,有的还联姻结成了亲眷。夯廊头的俊俏里畈姑娘,心甘情愿嫁给了葛廊头的沙地汉子。就拿我们村来说,这样攀亲的就有好几家。如今,曾经的这些里畈黄花大姑娘,已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大菱调番薯也已经销声匿迹了五六十年,如果让这些结缘攀亲的人来说说,她们更是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