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幼芬

　　最近，再次迷上一个鲜花直播间，我从新粉妥妥转成老粉。主播叫玲姐，主营某个玫瑰品牌基地的各式鲜花。

　　每天睡前，我都会浏览一下关注着的几个直播间，作为一天里最后的消遣，似乎，看点什么喜欢的物品，或买点什么心爱的东西，可以溶解焦虑，安神助眠。几乎每一次，我都会不知不觉定格在玲姐的鲜花屋，就算啥都不买，进去领略一下花间风情，心情也倍儿爽。

　　跳舞兰、雪柳、蜡梅、向日葵、小菊、绣球、百合、玫瑰、佛手柑……几个月来，鲜花络绎不绝，在家里各个角落绽放异彩。柜子里，塞满了花瓶。单耳或双耳的，细颈或大肚的，奶白瓷或泡泡釉的，各式器型琳琅满目。

　　空间是美丽多彩的，感觉是美好喜乐的，但钱袋呢，渐次亏空！

　　先生见我不停收货的忙碌身影，小不高兴，劝我不要再买了，说：“这些东西买回来都没用！”我对他的“无用说”很不认同，以“美的体验，令人愉悦。无用之用，乃是大用”抗辩之。虽义正辞严，内心里，还是有些小拉扯的，我知道，想要更多，是我的功课。迷醉于炫目的花花世界，是一种精神的近视，向外求的心灵，永远不会满足。

　　人得吃饭喝水，脾性不同，底线不一。花也一样，它们有自己的喜好与禁忌，人得投其所好地养护。醒花时长、水位设置、肥料配比等，不同品类，有不同的讲究，若有一步做不到位，花儿，就会垂头落叶地蔫了。这时，钱与期待都打了水漂，不增快乐反添烦恼。

　　杨绛先生说：“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鲜花的美，娇嫩短暂，比琉璃，可要脆得多得多！这是鲜切花的命数，得接受。养花人，得有一副柔软细腻的好心肠，否则，这个繁复易挫的事儿，侍弄不了。

　　平生爱花为花忙。爱花，所以买花，但独买铃姐直播间的花，是因为我喜欢这位女主播。隔屏相见，也有投缘的感觉。

　　她是一位有着十多年养花经验的美女，约莫40岁。她五官得体，身材有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会说话。但她的美，不只外貌，在气质。群芳之中，她比康乃馨热闹，比冬青丰富，比香雪兰刚强。她像秋菊，随和可亲，不失风骨；她像雪柳，枝叶开花，不落俗套；她也像百合，孤傲多香，长情不变。

　　但最打动我的，不在外貌与气质，在于她独特的人格魅力——真实，热情，善良。

　　有时候，上她的直播间，不为看花儿有多美，是想看看她当天的心情怎样。因为，她生起气来的样子很真实，因真实而有趣，因有趣而可爱。她以真示人，少有表演的成分。收到好评就开心地笑，嗓子疼时就愁眉苦脸，压力大时也会轻抱怨。手边的助理跟不上节奏，她就烦躁地批评，连线上的买家，她的新老主顾们，也不刻意取悦讨好。遇到有不识货的或误解她好意的，她也会柳眉倒竖，直接怼回去。对于异见，她从不礼貌地回避，而是勇敢地看见；对于质疑，她也不闪烁其词，而是感同身受地回应，并建设性地寻求解决。我看她呀，也是一个凭感觉生活的人，喜怒全写在脸上，生而为人的性情，在小小的直播间暴露无遗。

　　玲姐身上洋溢着一股热烈的情愫，富有感染力。她总是能将线上线下的互动连成一片。她卖的，不只是花，还有对鲜花的热爱和对美的追求，她激发了人们享受美好生活的愿望，且提供了最直达的路径。每次报价，她都要看着笔记本摁计算器，有时还要与后台小伙伴多次确认，看得出，计数不是她的擅长。她能干，但不是十分精明，若拿智慧来补，就绰绰有余了。她算的，不是计得清的金钱账，而是扯不断的人情账。钱，自然会向她奔涌而去。

　　在商言商，商人的目标是赚钱营利，但玲姐坦言，钱是要赚的，良心也要有的。她总是劝那些新手，不要买娇贵的花，价格高又难养。她也常对老粉说，家里花瓶太多，就不要再买了，凡事要有个度。有一次，她做新人福利，报出了五支洋牡丹的价格，但助理在平台上却以同样的价格给出了十支的货。秒完以后才发现，这一单，她亏损了几千元。她有些心疼，但也认了，说既然自己出错，再怎么亏，也不能赖到别人头上。细微之处，我总能感受到她暖和的内心里，有一份体贴的善意。

　　主播玲姐，就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调性简单又复杂。事实，总是比故事更精彩；鲜花，让生活从此岸到达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