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评论员  俞海波

　　近日，浙江一位青年越剧演员接受央视采访时称“贾宝玉是长子长孙”，引发争议。江苏省红楼梦学会会长、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苗怀明指出这一表述错误，认为原著中贾府的“长子长孙”应该是宁国府的贾珍，如果荣国府一定要论“长子长孙”，那贾琏更为适合，公众人物应严谨对待经典。

　　谁知此言一出，苗教授就招来粉丝网暴，私信里是铺天盖地的辱骂，手机被骚扰电话打爆，科普文章评论区全是人身攻击。即使随后该演员公开承认错误并表示反省，但针对苗教授的网暴仍未停止。不过，苗教授倒是挺大度，表示演员能承认错误，其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他还希望，如果能借此事件推动公众重读经典，会更有意义。

　　从旁观者角度来看，此事的是非曲直一目了然。本来，作为戏曲演员，因没读过《红楼梦》原著而说错话是很正常的。有人或许会诧异，演《红楼梦》的演员怎么可以不了解原著，然而这在戏曲行业历史上就是常态。因为传统戏曲表演方法和唱词都是严格固定的，演员只要熟悉这一套表演程式就好，无须专门阅读原著。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回演的是新编戏曲《我的大观园》而非传统戏曲《红楼梦》，表演模式并没有那么套路化。那么读读原著，会有助于体会主角心路历程，更好地塑造角色。这种情况下，还是表现出没读过原著甚至没看过相关影视剧的样子，对角色的基础背景还是张口即错，显得对这台戏不够用心，难怪红学家要出来纠错了。

　　学者与演员的互动，可以说是文艺界的正常交流和讨论。你指出错误，我虚心认错，这本来是良性互动，可是演员粉丝的介入，直接改变了讨论的性质。苗教授敌不过人多势众，局面很快变成一边倒了。温和的粉丝奋笔疾书《她对宝玉的解读无误》强行洗白，指出贾宝玉“不是长子长孙，胜似长子长孙”，开创以待遇论取代血缘论的先河；激进的粉丝则实施了私信评论辱骂、骚扰电话等网络暴力。

　　如果说强行洗白，像马屁精似的把口误捧成经典还算是正常网络讨论范畴内的话，人身攻击和辱骂骚扰则早已超过了正常讨论应有的限度。这样的方式实际上就是“饱和式攻击”，让受害者疲于应付，也就没有精力再发出声音了。没了反对和质疑的声音，也就算解决了问题。在不让人说话这方面，饭圈粉丝可谓天赋异禀。

　　至于为什么在正主已经承认错误的情况下，粉丝的攻击还是没有停止，大概是为了恐吓当事人和震慑后来人，让人记住教训，今后免开尊口。

　　网络暴力对网络讨论环境的污染，就是如此。不仅会把讨论环境搞得乌烟瘴气，还会把人逼走，不再愿意参加讨论。如果网暴是以受害者噤声为目标，那么无疑粉丝们已经大获全胜。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苗教授很可能是自重身份，才会放他们一马，毕竟不是谁都喜欢在烂泥地里打滚。这些网络暴力的手段，显然已经涉嫌违法了，较真起来，有不少人要吃点苦头。

　　而且，把正常的网络讨论肆意放大，导致事件难以平息，让旁观者对该演员的粉丝群体印象变差，进而也会影响该演员今后的发展。粉丝群体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在爱还是在黑，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此外，如果放任网络暴力污染讨论环境，只会导致网络讨论的衰落，网络讨论也就很容易沦为小圈子的自吹自擂，自娱自乐。娱乐圈和影视圈是网络讨论环境被污染最严重的地方，几乎很难见到理性客观的讨论，结果是近年来影视作品的质量肉眼可见持续下滑。

　　保持网络讨论的纯粹，净化网络环境，不仅需要相关部门采取行动，大力打击网络暴力，维护被网暴者的合法权益，也需要部分网友，特别是粉丝们，要守住道德底线，就事论事，千万不要上升到人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