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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漫笔

一池草色万蛙鸣

  ■潘开宇

  史书翻页时,金戈铁马声渐行渐远。唯有那场六百年前的大雨,依旧在诗句里滂沱。金鼓画角声已随烟尘散入史册,只留草色年年新绿,蛙鸣夜夜如旧。从此,天地浩荡,闲云野鹤,人世的权势富贵,纷扰争斗,都与他不再相干。

  “一池草色万蛙鸣”,初见时,我以为它的作者会是王维,下笔如禅院钟声般余韵悠长。或者,会是孟浩然在闲步田园篱落时不经意散落的诗句。我以为它该是盛唐的一阕诗行,于沉静底色间,奔涌着磅礴的生命气象。

  后来,才知道此诗出自元末明初的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刘伯温。他是半生军旅生涯,政治、军事才能卓越的“明初第一谋臣”和开国元勋,也是诗文卓著的诗坛天花板,与高启、宋濂并称为“明初三大诗人”。

  翻阅刘伯温的诗文,恰似拨开历史长河的烟霭,窥见一方天地。他的诗是“城外萧萧北风起,城上健儿吹落耳”的沉郁顿挫,雄浑博大。他的词,是“一抹斜阳沙觜,几点闲鸥草际”的悠远婉约。其中,《五月十九日大雨》被公认为刘伯温代表作,位列明朝十佳七言绝句之一:“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雨过不知龙去处,一池草色万蛙鸣。”

  那一天,他站在城楼之上。夏季的雷阵雨,转瞬疾风暴雨,雷鸣阵阵,如同他面对的多少次惊涛骇浪。骤雨初歇,满池草木凝碧如染,水光潋滟间,倒映出他胸中一片霁月长空。那是劫波渡尽后的澄明,亦是江山入画的豁然。此诗与其说是写景,不如说是启迪人生哲理。纵使前路荆棘遍途,风雨如晦,终有云销雨霁之时。硝烟散尽的江湖,换了人间。

  透过青史深处斑驳的墨迹,我看到了刘伯温的一生。他自小天资聪慧,勤奋好学,12岁考中秀才,是乡间远近闻名的“神童”。其后考中进士,踏入仕途,终成就大业,将半卷兵书化作万里河山。通经史、晓天文、精兵法,辅佐朱元璋时,他是云中龙隐,一计定乾坤;功成身退时,又如池畔老鹤,振翅入青冥。世人叹他“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却不知他最精妙的谋略,竟是看透“浮云看富贵,流水淡须眉”的机锋。庙堂高处的猜忌如阴云压城,他却在雷声未至时,携一蓑烟雨归去。

  暮年的青田水畔,他时常一袭青衣,孑然立于草色苍茫处。风过时,衣袂猎猎翻飞。昔日城楼听雨的将军,如今成了荷锄的老翁。骤雨打湿的往事,都化作蛙声里的涟漪——徐达的弓刀、李善长的权柄、胡惟庸的筹谋,终究不及这一池新绿,半亩清风。

  史书翻页时,金戈铁马声渐行渐远。唯有那场六百年前的大雨,依旧在诗句里滂沱。金鼓画角声已随烟尘散入史册,只留草色年年新绿,蛙鸣夜夜如旧。从此,天地浩荡,闲云野鹤,人世的权势富贵,纷扰争斗,都与他不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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