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丽

　　5月的风，醇厚芳馨，舒爽润心，恍然回到上世纪80年代读小学的沙地，毕业季吹送的就是这样的风。天淡云清，麦地烟黄，穿白色校服的我，拎着薄荷茶，拂着由软变刺的麦芒，走在沙地的泥路上。

　　五年级之前，我在村小读书。上世纪80年代的沙地小学，老师很多都是代课的，根本管束不住我们这群野气充沛的毛孩子。好在五年级发生了变化，我们要去镇上读书。在“街村小学”，我们仿佛脱胎换骨，学了不少知识，长了不少见识。

　　毕业班最后的日子，数学难了起来。中午放学碰到难题，等我们终于解了题，已过了饭点，校园空荡，一片骄阳。大家高高兴兴回家吃饭，哪怕已饥肠辘辘。一行人走过南阳中学桥，溯湾南行，谈起以后的考试。我望着春日灰云的天空，不禁涌起一阵担心，觉得学校时日不多颇有点茫然，但这念头转瞬即过。只是在这一刻，我为学业担心过。小学的其他日子都是无忧无虑的，哪怕考试不及格，分分秒秒都是玩的念头。

　　学校里来了个漂亮的女老师，教唱歌跳舞，说是城里人。她给幼儿园和低年级学生排“六一”节目。放学后的校园夕阳染金，手风琴声飘扬。路过南阳中学，那是当地最高学府。几年前在这第一次看到电视。操场上人头攒动，远远瞥见桌叠着椅，上面的黑白电视机里两个人头交相出现，据说唱的是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

　　5月麦子齐身高了，我们在小路间一蹦一跳，身躯时隐时现。天热时，用盐水瓶灌了水，放进茶叶加薄荷，拎去学校喝。奔跑跳跃间，水变成白泡，使劲摇出满瓶的白泡玩。放学的夕阳拉出我长长的影子，铺在路上晒着的庄稼秆上，窸窣踩踏而过。风吹进薄薄的校服，快毕业时略有惆怅。学校仍乐声荡漾，准备“六一”儿童节的歌舞已排练成形，时有孩子扮着的白色“小兔子”跑出来。真是好看，很是羡慕。

　　那会印象最深还有玩跳绳。好几个小伙伴参与，两人摇绳，其他人跳，有绊住的替换去摇绳。我基本不会绊住，跳着跳着，成为“领头羊”。我头一个，一大群小伙伴跟着。开始是顺向跳进去，毫不费力，后来是逆向跳进去，也很顺当，但后面的小伙伴多有接不上或跳不进去的。摇绳者频繁替换，我们气喘吁吁，紧张刺激，笑作一团。

　　欢快的跳绳送我出小学生涯。

　　我戴着红领巾穿着领子镶鸡冠边的苹果绿衬衣，在江南照相馆拍了一寸照。学校举行了毕业仪式，穿着校服拍了集体照。仪式上可能还演出了，“小兔子”们又唱又跳，歌和舞都很好。

　　临近毕业的一个月，作业多了，我经常在堂屋的白炽灯下做到深更半夜。没有人催促，家里人都睡了。有一次父亲去开家长会，听班主任介绍考重点班的事，父亲问班主任我去考行不行。班主任说，她一定可以的。父亲就给我报了名。6月梅雨季去一个陌生的学校考试，过程顺利。7月初一个灼热的傍晚，我在屋后大路上收捆麦秸，收到了学校老师捎来的重点班录取通知书。

　　我的小学生涯结束了，我毕业了。那个沙地的春夏天如万花筒，时序轮转，色彩缤纷，田野里有芬芳，岁月里春收夏长，风儿拂面，舒爽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