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春红
小时候村里虽然通了电,但美中不足的是,停电过于频繁。
总是那么突如其来的,村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光明再次到来的那一刻,妈妈手拿蜡烛走向我们,在晕黄的灯光映衬下,妈妈的脸庞散发出玉一样的光泽,格外美丽。
但在那个贫困的年代,蜡烛也是很稀罕的。妈妈总是催着我们赶紧做完作业,吹灭蜡烛,留待下一次停电时急用。妈妈是决不允许我们点着蜡烛夜读的,在她的认知中,只有学校下发的课本才叫书,其他的都是娱乐休闲,她并不阻止我们放松,但用蜡烛去放松,这就超过她的承受范围了。为了满足挑灯夜读的浪漫,我只好另想他法。
根据我对同学们的观察,我发现有个叫高华的男生家里最富裕,父亲是我们村最高领导,人高马大,做事果断,村民们很是敬畏他们一家。高华曾经向我们炫耀过一个高级玩意儿——手电筒。有一次老师让我们晚饭后去学校帮忙做事,偏偏那晚就停电了,高华的手电筒出了大力,也出了大风头,似乎连老师的脸上都大有羡慕之意。
但高华的手电筒不是随便出借的,为了能蹭到手电筒的光,遇上停电的日子,我就夹带着课外书蹭到他家去,用口哨唤他出来,厚着脸皮向他讨要手电筒,坐在他家门口如饥似渴地阅读。不料次数一多,高华母亲却以为我们早恋了,一状告到了我爸那里。这下还了得,我爸认为丢尽面子,罚我跪在灶前写下保证书。从此,高华的手电筒自然就与我绝缘了。
可停电的困扰还是存在着,我又动起了其他念头。那时候离我家两里多地的大桥镇有个废品收购站:瓶子、盖子、废纸、布料、鸡毛什么的都可以换钱。为了赚钱买手电筒,一有时间我就挎着竹篮四下里搜罗废品,集满一篮子就急火火地直奔收购站。为了尽快赶到,我还特地从田野里抄小路,有时候一天能打两三个来回,每次都能换回几分钱。有一次,帮我一起捡废纸的同学建议我用石头增加重量。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如果此计得逞,那一篮子的石头说不定能进账几毛钱。但仅仅几秒钟,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真的侥幸得逞,估计那石头得从纸堆里蹦到我的心房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可我万万没想到,当竹篮过秤,工作人员把篮子里的废纸倒出来时,几块石头跟着掉了出来。工作人员当即沉下脸,把篮子向我兜头扔过来:“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居然动这种歪脑子,以后你的废品我不收了。”
我犹如五雷轰顶,同学小声嘀咕:“不收就不收,有什么了不起。”在工作人员的呵斥声中,我们两人灰溜溜地从收购站出来,我本想痛骂同学,但想到她也是一片好心,嘴边的责骂也就出不了口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事居然又被我爸知道了,他操起扁担狠狠地痛打了我两下。我忍着泪水,没吃晚饭就趴到床上去了。妈妈不忍心,给我端来了晚饭,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才委屈地说出了实情。
几天后,我爸把一个电筒交给我:“做人要光明正大,才能过上好日子!”
这个小电筒一直伴随着我读完初中,当我借着电筒的光芒奋笔疾书时,这一束微弱的光芒带着我穿透了黑暗蒙昧的世界。